李宜修沒有接話。
燕離又道:“當時我一直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直到昨晚參加了你父親的壽宴,我才發現一個非常巧妙的玄機。常智貞留在福字貼上的手印,不是他對于死亡的絕望,而是他在最后關頭,為了破案而留下來的死亡訊息。”
他取出一張福字貼,把手放上去,“五個手印代表五,福則可以聯想到壽,所以,他明知會害死無辜,都要留下來的死亡訊息,其實正是‘五十大壽’,他暗指兇手是即將做五十大壽的人,也就是你的父親李伯庸。”
“你可能還有疑問,”不等李宜修開口,他又搶著道,“他當然有足夠的時間在馬道上留下證據,可是你覺得魯全書會看不懂嗎?只有門上福字的血手印,才有機會傳遞給我們。現在,你還覺得是我故意造假嗎?”
滔天的憤怒和怨恨,在李宜修的眼中燃燒著,沸騰著。他的憤怒,像盛暑的熊熊的篝火;他的怨恨,像隆冬的刺骨冰風。這個素來溫和平靜的男子,在崩塌的現實面前,不可避免的煥發了心底的黑暗。
燕離就好像打開了深淵的一扇門,釋放出了一頭野獸。
這頭野獸對于他的怨恨,一點也不比兇手少多少。
有些人是這樣的,他寧愿活在幻想之中,若是被人打破,則心生怨恨。
這是李宜修的劫數,能不能渡過,還要看他的修行。
當然,很少有人能接受如此殘酷的現實,畢竟人心是肉做的。
燕離最后重重壓上一個籌碼:“李伯庸跟天云閣是一伙的,壽宴當晚,我無意中看到他跟司馬夫人鄧心緣的茍且,手札就是從鄧心緣那里得來的。”
皇朝的死敵,殺母殺友大仇,所有這些加起來,足夠迫使他們父子相殘了。
不管結局怎樣,與燕離都沒有關系了。
他站了起來,緩步離開。
李宜修死死盯著他的背影:“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燕離的腳步微微一頓,卻沒有說話,繼續向外走。
“看來我們不適合當朋友。”李宜修冷冷說道。
這一回燕離沒有停:“我沒有朋友。現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酒肆里傳出李宜修壓抑到極致的痛苦的咆哮,然后酒肆便在轟鳴聲中崩塌了。
燕離離開酒肆,前往燕山盜的據點——養鴿的人家,做了最后一個準備。現在,正是燕山盜動的時候了。
回到府中,一個知事太監已經等候多時。
“公公深夜造訪,有何貴干?”他請了坐。
“不用坐了燕大人,陛下要見您。”太監道。
“這么晚要見我?”燕離有些疑惑。
“說是有急事商討,您快一些,已經耽擱不少時間了。”太監道。
“我知道了。”燕離只好點頭答應。
會面的地點依然是紫宸殿。
走到紫宸殿的門口,他突然停住,因為門口站了兩個人,分別是郎中令劉成與驃騎將軍張世榮。
這兩個一個守衛內廷,一個守衛皇城,可謂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此刻正像門神一樣守衛著紫宸殿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