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鷺斷斷續續地做夢。
夢里她首先在操場的主席臺旁醒來,天像是盛著淡淡墨汁的白瓷碟,雨絲斜織成一張大網,籠罩住草木。
主席臺寬大的頂棚將一切隔絕在外,宿鷺撐著地站起。風非常溫柔,幾乎感覺不到,但寒氣就是貼著皮膚往上攀,無孔不入。薄外套沒有用,宿鷺攏了攏衣襟,沒走兩步就失去平衡,險些歪倒在地。
被破片擊穿的地方格外地疼,皮膚火燒火燎地,被寒風一激,不但沒消下去,反倒變本加厲。
劇烈的頭暈讓她不想動彈,半倚在高大的石臺邊緣,有一口沒一口地喘著氣。肺像臺破舊的風箱,她能感受胸腔的共振,氣管里的黏液嗡嗡作響。
她沒有回到中轉站。
最后一刻,她和江楓一起跌下了車。
爆炸能波及周圍車輛第一次循環里肖鶴云正是因此而死自然也不會放過她和江楓。江楓上車時她便知道,他沒法活。
宿鷺不想承認,可事實明晃晃地擺在那兒,她也沒法拿其他理由搪塞自己。
這時候后悔也沒用了,條件反射嘛,那種千鈞一發的時候,能控制住自己的畢竟是少數啊。
宿鷺摩挲著石臺粗糙的顆粒,閉目養神。她需要一個緩沖的時間整理思路,而這里應該是李詩情提過的待機狀態,機會難得,她不著急離開。
緩過來了些,隨手蘸了點雨水,宿鷺開始涂涂畫畫。
乘客的分布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前提,她潦草地畫了幾個圓圈代替乘客,對著草圖一邊回憶一邊做排除。
那種威力的炸彈一定是個大家伙,所以最前面的花襯衫男人和肌肉男可以排除,他們都沒帶行李。緊接著是藥姨,宿鷺知道她包里都是藥,但沒親眼見過,所以先不下定論。
這樣還剩最后一排的口罩男和單人座位余下的幾個人。其中坐過牢的馬國強理論上最可疑,但是大多數土制炸彈由于技術限制,靈敏度高,受不得劇烈顛簸。他腳下那個碩大的蛇皮袋不論從穩固性還是體積來說,都不足以支撐一枚定時炸彈。
但正如張警官所說,在沒有實際取得的證據之前,一切都只能算作猜想。
走捷徑已經不現實了,如果老天爺真是把循環當游戲耍她們玩的話,不論她作出什么努力,都會被各種意外攔在直通boss關的小路前。所以
宿鷺又去蘸小水洼的積水,在代表馬國強的圓圈旁重重落下一點。
遵循游戲規則,挨個驗證。
指尖雨水被石臺吸走,淺色石塊表面暈開一個深色圓點,像一顆沒有眼白的眼珠。
“宿鷺”
遠遠地有個人在叫她,聲音洪亮,穿透雨聲。宿鷺沒想到自己的待機狀態里還會有別人,急忙回頭,懸著一顆心搜尋,看見有個黑點正向她高速移動。對方跑近了她才發現,這黑點不是別人,正是江楓。
“你也進循環了嗎。”她問。
“什么循環”江楓摸不著頭腦。宿鷺注意到他穿的是校服。這個樣式的校服在嘉林已經絕版,她和江楓是穿它的最后一屆。
“沒什么。”宿鷺面無表情地改口,“你是來找我的嗎”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