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城的秋冬總要比其他城市濃郁點。每年十一月就降初雪,將將跨進十月天的門檻,夜涼如水,能見度里起了薄薄的霧。
傅雨旸披星戴月趕回來,落地時已經凌晨一點多了,再一路進城,抵達他父母住處已經不到三點。
這里和他自己住處的鑰匙都在許抒誠那里保管。
他回來前和許那通斗嘴,就是想他過來給他送鑰匙,當然,他住處房屋保潔還是要做的。
純粹丁點灰都受不了。
車子泊停在傅家門口。傅雨旸從后座下來,杳杳隔著一片人工湖,都可以看到對面小山頭上紅得熱烈的黃櫨,
還有院墻上滿滿的爬山虎,他去江南前還沒有紅。
秋倒像是人一樣,容易醉。
傅家大門洞開,許抒誠在里頭的緣故。
司機給傅雨旸拿行李,他們一行動靜,惹得門口抱鼓石上竄下一只老貓,嗚咽一聲,從貓兒洞里鉆走了。
傅雨旸進來的時候,許抒誠在院子的躺椅上睡著了,身上只一件單薄的西裝外套。亮月把什么都晾涼了。
傅雨旸踢踢躺椅,上頭的人才混沌睜眼。
這里原來是處茶寮,下棋談事的空所。老傅走了后,茶自然涼了,連夏日里掛的竹簾子都懶得去打了。許抒誠說等他等困了,瞇了會兒。
“你連夜回來,出什么事了”許抒誠問某人。
傅雨旸把輕便的幾件置換衣裳行李脫手一邊,去端許抒誠磕在一邊的茶,問他喝過沒,得聞沒有。
揭開,就猛灌了兩口,剩下的一半,澆在手上洗手了。
“老喬原先兩個普通合伙人要退出。”例行公事,合伙人都要到場,一是談股權回購,二也相對要約束下禁業避讓。
這些傅雨旸律師也可以代其出席。只是第二樁,他要親自回來。
開倉庫,取件東西。
一對甜白釉的壓手杯。這是傅雨旸當初在一個收藏家手里高價求來的,沒送出去,老頭就發病去了醫院,重癥監護甚至都沒超過24小時,人就沒了。
他母親這頭朝他坦白后,傅雨旸復盤過,也查問過老頭原先的助手、司機,他父親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人才一下子沒禁得住
可是四下打聽延展過,都沒有。
正常的生老病死。
這話有點耳熟,有人也和他這么說過生病。自然死亡。
鎢絲燈泡下,傅雨旸闔上那對壓手杯的楠木盒子,不由地打了個噴嚏。庫房里隱隱的塵息味。
許抒誠沒來得及問他這手杯取出來送給誰想也是生意上的來往。只一心和傅雨旸聊家務事“其實別怪我說話不中聽啊,干媽呀,就不該瞞這一輩子。既然瞞就瞞到底,連你都不要告訴。”
人死如燈滅,浮云吹萬間。沒什么一抔灰揚不了的。
但世事就是這么湊巧。倘若那天來會面的是梁小姐的養子,傅雨旸想,傅家和那頭也就扯不出什么干系來了。
他會一一陳情清楚,周學采不領情,那么到此為止。
偏偏是周家最細微末節的人來了。
她秉著最赤誠的交易來的,口里每回提到她阿婆都是最由衷的懷念。傅雨旸倒希望,她和那位梁小姐毫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