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對,是熱鴨血。”傅雨旸渾不吝地再改一句。
周和音徹底惱了,她要起身,邊上的人早料到如此,兩手來并她的膝蓋,連人帶凳子地掇到他跟前。
“別聽老喬他們瞎說。”
“是瞎說嘛,反正你們說辭不統一啊。總有一個人在撒謊呀,反正不是我”
有人急急地解釋,有人急急地審判。
傅雨旸慢待地笑,笑他們江南人,“語氣詞真多。像晚上的一道前菜,桂花糯米藕,藕斷絲連。”
去,周和音狠狠罵他。也不肯他碰自己。
風里依舊有合歡花的香氣,也有前頭忙活的煙火氣。傅雨旸捏著她的手骨,自己也委屈,“你問我和老喬怎么搭伙的,我要怎么說,如實告訴你是因為汪幼實吧,你不開心;哦,選擇性隱瞞吧,又被那老雜毛背刺了。”
“我反正是哪哪都不落好。”
“她叫什么名字”
“誰”
“你的前女友。”
“周和音。”
“去”
“不是嘛,前頭的人都以為我們破鏡重圓,所以不是前女友嗎”
周和音才不被他繞進去,“誰是你前女友,汪小姐才是”
風里一時添了醋壇子翻了的味道。
傅雨旸捏她手骨的勁再大了些,“那么都前度了,就別氣了。眼睛只長在前頭,是來看眼前人的。”
“寶相寺那會兒,你明明回頭了。”
傅雨旸拖她的手,按在他胸膛處,捫心,陳情,“寶相寺那回是我不好,我奔著生意去的,也以為可以多留你一晚。”
結果搞砸了。
“所以前天晚上我才和老喬說,多少本我都虧得,這一趟我必須回去,這一次不抓住,我和她就真的要分南北了。”
周和音沉默不語。再開口還是沒翻篇,仿佛全天下女人一個樣,耿耿于懷過去式。“汪小姐好嘛”她問對方,人是不是很好。
傅雨旸坦蕩,“是,她人很好。”
成年人的聚散離合,也不是動輒善惡的。只是不投契,她自有她的良人。
也只有對著周和音,傅雨旸才會交代他的怯。“她和她父親感情一向是孝道比仁義多,她也覺得我們是一路人,正因為是一路人,才彼此難融合罷。”
“小音,我覺得不和你談前任是尊重。當然,再問我一百次,我依舊是這個態度,她是個好人,獨立的好人,與我無關的好人。”
周和音再一次的沉默,只是這次沉默里,思索大于踟躕,片刻,她淡淡地開口,“不,你不是汪小姐口中的孝道比仁義多。”
是批判也是剖析,“你明明是仁義比孝道多。”
仁義是緘默的,孝道是難宣之于口的,所以他才痛楚。
那對壓手杯就是證明。
他說過,是想送給他父親的。可惜沒送出去,那是傅雨旸平生第一次低頭,可惜沒能遂愿。
終究,那杯子還是被砸了。
所以,那晚,他當著周和音的面,才說那么重的話。
捏玩她指骨的人,于一瞬里,與她十指交握。因著老馮女兒在,兒女私情之事點到為止,免得帶累壞了小孩。
正的說完,反的來,傅雨旸提醒周和音,老喬他擎等著你吃醋呢,這樣他們好看笑話,咱們有事回去說,敵部矛盾永遠大于內部矛盾。
周和音打小被邵春芳耳濡目染地尤為地看重家庭關系,也眼睜睜看到過爸爸無論怎么樣被媽媽嘮叨都不要緊,但是人前嘛,男人多少惜他那三分大男子面子。
其實女人也一樣,回過神來,覺得傅雨旸說得也有些道理,他們這些千年道行的老妖精,當真有心隱瞞,她難能知道這茬,無非是那個混血老頭存心要她知道的。
不過這樣也好,知道有知道的好。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