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婧兒點頭,看他緩緩走到那座墳墓面前,從小廝手里接過香柱,躬身拜了拜,然后跪下去。
顏婧兒默默看著,抿了抿唇。
奶娘曾跟她說過,顧景塵父親去世后母親就改嫁了,想來這便是他父親的墳墓了。
她見他端正的背影站在烈日下,然后躬身,再然后跪下,如此反復了多次,最后一次跪的時間略長。
過了會兒,他起身,走過來。
顏婧兒見他額頭上也出了些汗,問他“大人渴嗎”
顧景塵搖頭,往樹下的陰涼站過來,離她約莫有半壁距離。他淡淡道“今日,是我父親的忌日。”
顏婧兒嗯了聲,見他語氣平靜不染悲傷,想來早已習慣。
他不再多說什么,而是問她“累不累”
顏婧兒搖頭“不累的。”
聞言,顧景塵勾唇淺笑了下,說道“等會下山,我帶你去顧家祖宅看一看。”
“好。”
顏婧兒見他半邊肩膀被日頭曬著,她往里邊挪了下。但這樹太小,陰涼處的地方也就這么點,即便挪也沒挪出多寬敞的地兒來。
顧景塵看見了,也不客氣,抬腳就往她這般挪過來,比之前靠得更近了些。
近得,顏婧兒都能聞到他身上的松木香氣。
兩人視線看著不遠處,小廝們正在燒香燭紙錢。
等一切結束,一行人便開始下山。
顧家祖宅不大,據守門的老大爺說,顧家原本有兩房,大房的老爺身子有缺陷不能入仕,便一直在淮州從商,鮮少回來。
二房一家,如今只剩顧景塵,由于在上京繁忙,也鮮少回來。
顏婧兒坐在椅子上,捧著盞涼茶,問“那大人其他家人呢”
“都走啦,”老大爺說“老爺在二爺兩歲的時候去世,夫人守孝三年后也改嫁了。后來二爺跟太老夫人過,不過在二爺十一歲的時候,太老夫人也去了。”
二爺,是顧家仆人對顧景塵的稱呼,他在顧家晚輩排行第二。
“就沒其他人了嗎”顏婧兒又問。
“有是有,那時候還有兩個姨娘,不過二爺要出遠門,就分了些錢財給姨娘,讓她們歸家去。”
“從那之后,顧家就散得干凈了。”
顏婧兒聽得有些難受,顧景塵兩歲喪父,母親在他五歲時改嫁離去,好不容易跟著祖母長大到十一歲,祖母也沒了。
十一歲的少年,孤零零地出遠門,也不知是去哪里。
她抬頭看著顧家老舊的屋檐,這會兒已是午后申時,顧景塵在顧家祠堂里頭,讓她在外頭等著。
顏婧兒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出來,就問小廝“大人小時候住哪個院子”
顧家宅子比較清凈,一路走來,許多院子都已經上了鎖。府上奴仆也不多,據領路的小廝說,留下來的大多都是年邁或無家可歸之人。
當年顧景塵離開青州時,將府上奴仆的身契都給了他們,如今留下來的,都是自愿的,已經把這當成了家。
平日里要干的事也不多,就清掃清掃宅院,偶爾巡視巡視有無漏雨破損的地方。
清凈得,近乎荒涼。
難怪顧景塵回青州,并不打算住老宅,因為這里大多地方已經陳舊,也沒什么服侍的仆人。
顏婧兒繼續沿著青石小路走,穿過游廊,到了一處宅院,這宅院居然比其他地方更蕭條。
她不解地問“這里真的是你們二爺小時候住的地方”
那小廝點頭“二爺小時候跟夫人住,夫人就是住在這處院子。后來夫人離開顧家后,這院子就一直這么空著。”
“哦。”難怪看起來比別處更老舊了些。
小廝離去,顏婧兒和香蓉獨自在院子里。她走上臺階,注意到廊下一根柱子上有些痕跡。
她走近了去看,而后蹲下,柱子下方有幾道劃痕,旁邊還刻了幾個字。
“塵兒兩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