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日益不太平。
但染上疫病的李嫵須得先養好身體。
她之前一直在京城奔走,在醫館見過許許多多染上疫病的百姓,從太醫院醫正、醫館大夫口中了解過許多與疫病有關的事,大約了解得清楚,即便曉得有喪命的可能,仍是不因此而感到慌亂害怕。
李嫵當然不想死。
她有未做完的事、有想照顧的人,她想看著婉婉長大。
是以,在諸如讓太醫看診、吃藥、吃飯這些事情上,李嫵十分配合。
該休息便休息,不宜思慮過多便不多思多想。
生病卻總歸是令人難受的。
放在李嫵身上并不會有任何例外與不同。
難受的時候心情差,情緒不佳脾氣也大,看什么都不順眼。
尤其看賴在她房間不走的賀知余不順眼。
一覺醒來,李嫵緩緩睜開眼,偏頭望見賀知余坐在床榻旁,手中拿著一本書冊子。昨夜臨睡前,賀知余便守在她床邊,她醒來,這個人依然在,且眼下一片烏青之色,儼然未曾睡好,甚至未必睡過覺。
看得一眼賀知余后,李嫵移開視線。
她又從被撩開半邊帳幔的床尾一側望過去,發現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連續數日陰沉沉的天終于放晴。
明燦暖陽從窗欞照進來,將整個房間照亮了。
天晴了,是個好兆頭。
李嫵正想著,耳邊響起賀知余的聲音“殿下醒了”
“湯藥和早膳已經備下。”
“今日天氣也不錯,殿下若是高興,晚些可以去花廳坐一坐。”
賀知余一面說著一面站起身,去準備熱水幫李嫵梳洗。
李嫵聽著他這些話,不緊不慢收回視線,看他從里間出去,過得片刻又回來,手里多了些東西。
賀知余將盛著熱水的銅盆放在床邊的小幾上。
之后再去倒了杯溫水,取來牙粉和齒木,也一一整齊擺放在小幾上。
做完這些事,賀知余去扶李嫵起身。
李嫵視線落在他的身上,見他面容平靜、眉眼溫和,驀地一笑。
賀知余眉眼不動扶李嫵坐好,不忘在她身后塞兩個大引枕讓她能靠得舒服些,便聽李嫵慢悠悠的語氣說“賀知余,你是真不怕死啊。你怎么不想一想我不領情不買賬,你只會是白費力氣”
“殿下先洗漱。”
類似的話昨日已聽過,賀知余全無反應,淡定將水杯遞給李嫵。
李嫵睨著他。
賀知余抬眼對上李嫵的眸子,在她開口之前頷首道“對,我是故意的。”
“我不怕死不要命,非賴在這里。”
“指望殿下將病傳染我,逼著殿下不領情不買賬也不行。”
“興許這會兒已染上了。”
賀知余把水杯塞到李嫵的手中,問,“殿下怕了嗎”
李嫵便發現賀知余不對勁。
她眼眸微瞇,靜靜看得賀知余片刻過后,兀自一笑,配合開始洗漱梳洗。
洗漱過后,賀知余取來玉梳幫李嫵梳頭。
因人在病中時常疲憊困倦,須得躺下來睡覺,便只簡單用玉簪綰發。
當賀知余擱下玉梳,準備起身去端早膳和湯藥進來,手腕忽然被李嫵的手握住。他垂眸看一眼,只見握住他手腕的手往下,又不輕不重握住他的手掌,修長細白的指穿過他的指縫,同他十指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