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余的反應讓李嫵意外又不意外。
三年時間,人到底都是會變的,賀知余不再是當年的性子也不稀奇。
只她本以為這樣的話會令他有哪怕一瞬間的失態,卻沒有。
賀知余表現得十分鎮靜,鎮靜得仿佛早知她會對他說出那些話一樣。
李嫵低眉一笑“兩歲的孩子,哪里能跟著我在外面瞎跑,人在長公主府里奶娘仔細照看呢。”她直起身子,從書案前退開,退到一方茶幾旁的玫瑰椅上坐下。
李嫵單手托腮歪著腦袋好整以暇望向書案后的賀知余。
盈盈笑意始終縈繞在她的眉眼。
“看著賀大人現下這般冷冰冰的模樣,竟叫我越發懷念起從前了。”
“那個時候的賀大人多可愛多有趣呀。”
十八歲的賀知余全然不是如今這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
李嫵仍記得那時他被逗一逗便會悄悄紅了耳尖,偏面上強作鎮定,叫人禁不住想將他一逗再逗。
那時的賀知余整個人又青澀又單純。
同她在一起那些日子,更是恨不得將心窩子都掏給她。
那雙眼睛也瞧不見她之外的小娘子。
多么可愛的一個少年郎君。
過去幾年時間,他依舊忘不了他們之間那一段情,說來并不能怪他。
“長公主,人是會變的。”
賀知余回望李嫵,語氣無波無瀾,“我已不是當初那個賀知余,長公主在我眼里,也是一樣。”
李嫵認同般點點頭“是呀,賀大人,我們都變了。”
她目光從賀知余臉上移開,望向白釉膽瓶里那一朵她隨手摘的紫菊。
不知在想什么,李嫵陷入沉思,也變得靜默。
賀知余看得她片刻,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平心靜氣喝茶,耐下性子等著她再一次開口。
但他心下思忖起李嫵方才提到過的孩子。
按照李嫵的性格,她會提,說明現下長公主府里當真有那么一個女孩兒。
是她從邊關帶回來的
誰的孩子
李嫵說是他們的孩子。
賀知余卻曉得不會是他們的孩子,倘若是他們的孩子反倒極好。
三年前她離開京城去邊關,走時的確傷心難過。
但那些傷心難過與他沒什么關系。
她的傷心與難過只與當時的大皇子、她的大皇兄有關。
當年,大皇子出了事。
沉吟半晌,他改變想法,打破書房安靜。
端起茶盞抿一口漸涼的茶水,賀知余出聲道“不知長公主打算幾時讓我去見女兒。”
賀知余的聲音拉回李嫵神游的思緒。
“賀大人幾時得空”她微笑反問,又說,“現下去也不無不可。”
話語中隱隱似含著某一種邀請。
在天黑之際,他隨李嫵出入長公主府,直到深夜方才離開只怕翌日便要傳得人盡皆知。
“今日不行。”
賀知余漫不經心道,“改日得閑,定親自去府上見一見。”
其實得閑,他今晚無事,能隨她去長公主府。
可不想讓她輕易得逞。
然李嫵要的便是賀知余這樣一句話。
“一言為定。”她含笑起身,“賀大人,我同孩子在長公主府里等你。”
賀知余又一次看著李嫵轉身離去的背影。
他緊繃的一張臉放松下來,想到李嫵有意誘他去長公主府,他嘴角一點若有似無的笑,眼底也浮現一抹幽深之意。
去過一趟宣平侯府,與賀知余單獨見過面,李嫵確信這個人也非恨她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