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笑得眼睛彎起,白玉一樣的臉頰旁垂下幾根碎發,不再儀容規整,倒有了一點風流倜儻。
不是游學的寒門書生,而該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公子,不懂也不需要懂憂愁的滋味。
鹿瓊沒見過這樣的謝子介,可這總歸是好事的,她喜歡看謝秀才這樣笑。
喝了茶,兩個人繼續閑逛,謝子介給她講“我族中姐妹,每逢元宵,都會一同出去玩耍,我就是那個護衛。”
年少的時候,總覺得自己不能出去跑馬,而要在一旁護著一群小姑娘,實在是百無聊賴,家破那年后過的第一個元宵,他不自覺出了門,卻看見連綿的山色。
沒有花燈也沒有嬉鬧的少年少女,親友俱無,獨留他孑然一身。
他隱下這些,只是笑道“她們總被把戲騙到,我沒辦法,只好去琢磨里面的道理。”
一只面人塞進他手里,鹿瓊認真道“謝秀才,這個是你的。”
“你們讀書人都要什么金榜題名,老師傅聽說你是秀才,就做了狀元樣子的。”
長著他臉的小人簪了花,騎著高頭大馬,氣派又威武。
“你可要努力呀,”鹿瓊嘀咕,“謝秀才這么好看,騎馬游街肯定更好看不過也不要一定是狀元,探花郎也好看。”
她看來,謝秀才就是天底下最有能耐的讀書人了,肯定能中三甲當大官的,謝子介只是笑,從包袱里拿出來鹿瓊那個面人。
“那這個歸我,那個歸你。”
手中的少女仰著頭,眼睛黑亮,像初見時說起想要活著的樣子,謝子介離去時注定什么也帶不走,這個也一樣,但至少這段時間,讓他暫時保管吧。
謝子介不必再活在世上,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更想關注努力生活的鹿瓊。
那次休沐后,兩個人又都忙了起來,鹿瓊忙著做手衣,還忙著禮物的事。
她和周繡娘雖然只有兩個人,但對要做什么是了熟于胸的,王掌柜的意思是,過陣子有一路要去大名路的商隊,鹿瓊她們先給這群行商做一批。
“若是好用,”王掌柜表示,“我自會給相熟的其他掌柜提你們。”
鹿瓊把力氣都撲到了手衣上,周繡娘在惦記下一批生意,鹿瓊卻想著,要是能早早完成這批生意,給謝秀才的禮物,是不是就能再改改樣式了。
可惜還是沒有趕上。
周繡娘琢磨出來一種新的活扣,比之前的更好,鹿瓊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把做好的一半拆了重來。
手衣本身誰都能做,她們倚仗的其實就是這套活扣,若是沒有更好的也就算了,有更好的沒有拿出來,導致了行商用著不舒服,又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周繡娘。
可這樣一來,給謝秀才的禮物就沒法改了。
直到禮物做好,鹿瓊心里也是忐忑的,二兩銀子對她來說,已經是一大筆錢,可她怕對謝秀才來說這禮物太廉價了。
回到家,鹿瓊甚至后悔,自己為什么要這樣鄭重的做了匣子呢,倒不如找個晚上,就像送針線活一樣,平平淡淡遞出去就好了。
那樣的話,廉價也沒有關系。
可她也真的喜歡這個禮物。
正是因為在意對方喜不喜歡,鹿瓊才會輾轉反側,偏偏懷里的小匣子都被暖熱了,謝秀才還在書房里。
要進去嗎鹿瓊更躊躇了,她最終還是沒敢進去,可謝秀才今天在屋子里呆了好久,才推開了門。
謝秀才還是一身白衣,還是那樣俊秀,他沖鹿瓊招了招手,遞給了她一個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