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峋哥,你這報恩報得也太仗義了,還缺老婆不我也想當。”
裴峋
“滾去寫你的歌詞。”
皮一下很開心的阿飛轉頭就跑去跟樂團里的鼓手撒嬌去了。
臨近春節,這對情侶商量著回家見家長,兩人湊在一起討論著要買什么年貨,阿飛還擔心女方父母對他這一頭藍毛有成見,考慮著回家之前要不要去把頭發染回去。
裴峋聽著有點出神。
十六歲那年從家里逃跑后,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家的概念了。
從公司的落地窗望出去,繁華的都市街道已經有了些過年的氣息,不少商鋪已經貼了窗花,人行道上的梧桐樹掛著鮮艷的燈籠,穿著紅大衣的行人也比往常要多。
新年的氣氛鋪天蓋地,錄音室內的樂隊成員們吵吵鬧鬧,窩在轉椅里的裴峋沉默地望著窗外,視線定在街道上某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身上。
他穿著一件暗綠色的大衣,很舊,但裴峋知道那種衣服穿著比很多名牌更實用。
十六歲的他也曾穿過這樣的衣服,在新年前夕的某個冬夜睡在橋洞里,被女孩叫醒的時候他從她眼中看到了詫異神色。
“抱歉,我還以為睡在這里的是位年紀大的老爺爺呢。”
被誤認為是老頭的少年抓了抓他染成銀色的短發,困倦地掀了掀眼皮。
因為太冷,他帶著厚厚的棉口罩,只露出一雙冷冽而警惕的眼。
“有事”
那時的他離家出走,分文未帶,為了跟人組樂隊而來到鷺洲市,也不準備繼續學業。
他自負天才,瞧不上那些音樂學院里只會照著譜子彈曲的學院派,他只靠自學也一樣能寫出能馴服世人耳朵的樂曲。
于是白天便在街頭賣藝賺錢,資金充裕時就租住小旅館,困頓時露宿街頭也一樣能睡。
女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
“這不是快除夕了嗎,就是,我媽媽的基金會帶著志愿者組織了流浪者新年幫扶活動,你如果沒有地方過年,可以去我們那邊的服務中心,會一些簡單的年夜飯和住宿”
裴峋覺得有些好笑。
就在昨天,他還在新聞里看到他父親組織那些花團錦簇的慈善活動,在媒體面前演一出矜貴的資本家下凡走進平民的做作表演。
大概沒人能想到,他的親生兒子也會成為這種慈善基金的幫助對象。
“不過”那女孩又開口,“你看上去也不太像流浪漢,你不是鷺洲人嗎為什么會睡在這里啊”
裴峋沒回答她后半句,隔著棉口罩的嗓音模糊不清地傳來
“我怎么不像流浪漢”
女孩誠實答“因為你頭發干凈,眼睛看起來還很帥。”
“”
“帥就更不能在路邊凍死了,你要是沒地方睡,我媽媽會幫你的,她和那些志愿者姐姐們最喜歡教育你這種叛逆失學人員了”
女孩白皙稚氣的臉攏在兜帽大衣的雪白毛領里,有極稚氣的澄澈目光,看上去最多十三四歲。
這樣容易弄臟又難打理的衣服,她穿得一塵不染,無聲無息地落在這個昏暗橋洞的角落,好像是一片稍有不慎就會融化的脆弱雪花。
“窈窈叫你買方便面你怎么跑哪兒去了”
橋洞一旁的堤壩上,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她起身沖那邊招手。
“媽媽這邊有個好看的小哥哥您別給那些偷東西的叔叔花錢了,給他花錢吧”
“什么小哥哥快拉他上來,這大冬天的怎么睡在那里啊”
裴峋原本不想和任何人扯上關系。
他還沒有到餓死自己的地步,也不需要這些人的幫助。
但當那女孩拽住他的時候,鬼使神差的,他沒有絲毫抵抗,就這樣被她一拽
拉入了明亮的雪夜里。
事后多年,裴峋也曾為自己年少輕狂時的狂妄念頭而自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