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窈微笑答“你喝得也太多了,還是吃顆頭孢醒醒酒吧。”
包廂里喧鬧嘈雜,程越正吊著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在唱歌,其他人玩骰子的玩骰子,打牌的打牌。
只有醉得不著五六的阿飛打了個酒嗝,慢悠悠道
“你別框我,那玩意兒吃了要死人,我又不是峋哥,我活得好好的,我才不想死”
聽到這里,溫窈臉上的笑意忽然褪去。
“什么意思”
一旁的裴峋被寧寧搖骰子的聲音震得耳麻,凌冽長眉微微蹙起,淡淡地催促她動作快點,骰子要碎了也不會改變結果。
他看上去一如往常。
冷淡,拽得二八五萬,眼高于頂得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更不會被任何事打倒。
阿飛又喝了一杯伏特加,他坐在沙發扶手上,醉眼蒙蒙地望著溫窈
“誒小嫂子,我得敬你一杯,還好有你,否則,哪有今天的峋哥”
捏著高腳杯的指尖有些發白,溫窈耳邊聽著阿飛醉醺醺的話,眼睛卻始終看著裴峋的背影。
她舔了舔干澀的唇,啞聲問
“什么叫,沒有我,哪有今天的裴峋就算沒有我,他”
“你不知道嗎”阿飛又打了個嗝,他腦子被酒精麻痹,說話有點顛來倒去,“就四年前,他出國前最后的演唱會,遺囑都找到了,就是演唱會那天俞姐在他家里找到的,把我們都嚇了個半死”
溫窈腦子嗡的一聲,周遭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阿飛的聲音。
“后來才知道,峋哥一直有抑郁癥,雖然平時裝得跟個沒事人一樣吧但其實遺囑都立得清清楚楚的,最嚴重的時候,門也不出,不接任何人的電話,什么也不干,就在家里寫歌,然后等死”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
溫窈想起了她和裴峋剛剛結婚的那段時間。
男人晝伏夜出,并不和她交流,也幾乎沒見過他吃什么東西。
偶爾半夜溫窈醒來,也只是見到錄音室里亮著點光。
她那時還以為,他只是不想和她說話而已。
“然后呢”
溫窈的聲音有些顫抖。
“然后然后啊”阿飛慢吞吞地想了想,“演唱會那天俞姐和程老板知道這個消息之后都嚇壞了,不敢讓任何人刺激他,只能等演唱會安安穩穩結束,才拿著遺囑還有他的病案跟他對峙”
恍恍惚惚間,阿飛的眼前還能浮現出那天的那一幕。
人潮散盡的舞臺上,俞芳眼眶通紅,帶著程越和樂隊的其他人一起當面問他,這究竟是什么時候的事。
而那個男人坐在舞臺的高腳凳上,望向一片漆黑的臺下,出神道
“不記得了。”
造謠緋聞,誣陷吸毒,揣測他的曲子是抄襲。
無盡的謾罵,極端的贊美。
還有那個貪婪的、像漩渦一樣拉扯著他墜入深淵的父親。
那種想要終結一切一了百了的念頭究竟是何時冒出來的,他已經記不清楚。
那時的他站在舞臺邊緣,垂首看著地面,眼神冰冷又輕蔑。
“曾經我打算,就在那一天,在我最后的舞臺上,等到所有人離開之后,就站在這里倒下去,把我這糟糕透頂的一輩子結束。”
在兩人驟然發白的臉色中,裴峋又一轉語調,忽而很淡的笑了笑。
“但你們不必擔心”
“我早就已經放棄了那種愚蠢的念頭。”
他轉過身,將舞臺下的漆黑深淵留在身后,步伐從容地離開。
“家里還有人在等我,所以我還是,擇日再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