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一個人發現裴峋的經濟狀況并不樂觀。
畢竟他長了一張看起來就不會缺錢的臉,也并沒有像班里一些家境拮據的同學那樣,時不時總會流露出一點捉襟見肘的窘迫不安,甚至于不少人都默認他是和溫窈、談天驕一類的豪門子弟。
后來溫窈才知道,全身上下最貴的家當除了他的電吉他,就是用來聽歌的iodshuffe,除此之外連多余衣物都寥寥無幾,兩套校服被洗得發白發舊。
撞見他露宿在公園里的那天,溫窈第一反應是自己看花眼了。
跟她朝夕相對的同桌,對她那一桌肚的戲劇文學了如指掌,懂加繆與存在主義的文學梗,也知道言情小說里劇中人穿越到現實的橋段早在上個世紀就被皮蘭德婁寫過。
更別提他在音樂史方面的淵博知識,他甚至能在音樂課上即興作一段古典樂曲。
這樣的人,正常情況下應該睡在柔軟的蠶絲被里,而不是蓋著一件校服外套,露天席地地躺在公園長椅上,枕著一個硬邦邦的琴盒。
“裴峋。”
公園長椅上的少年微微抬眸,見視線盡頭的女孩呆愣愣地朝著他走來。
“你睡在這里干什么”
少年抬起了搭在長椅扶手上的腿,將蓋在身上的校服外套隨手放在一邊,他看著溫窈的目光格外坦然,沒有任何窘迫難堪,仿佛是溫窈不打招呼地闖入了他家,而他睡在這里,沒有任何問題。
“看不出來嗎”他甚至彎了彎唇,“我晚上睡這兒。”
溫窈表情有點呆,顯然被他如此理所當然的語氣鎮住了。
半響,她組織好語言又問
“那你們搞搖滾的還挺有個性。”
女孩千回百轉的念頭在腦子里轉了一圈,說出來的卻是這個,裴峋第一反應有點意外,而后又懶懶散散地答
“還行吧。”
“更有個性的會去睡鐵軌。”
溫窈“”
就在和他說話的這幾分鐘內,溫窈腦子里就已經出現了“豪門少爺離家出走”“天之驕子家中突逢破產變故”以及“豪門假少爺被掃地出門”等等狗血劇本。
但她并沒有心情關注他在這里的原因,只是試探著問
“那你是天天都睡這兒”
“也不是天天。”
溫窈聞言松了口氣。
“有錢我會去住5元一晚的旅館,沒錢才會睡這里。”
溫窈松了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堵在胸口。
她露出一種被沖擊到的表情,一方面不敢置信會有5元一晚的旅館,另一方面震驚于如果五塊錢叫有錢,那么現在的沒錢是沒錢到了什么地步
“那那”溫窈不可思議地看了他半天,呆呆問,“那你洗澡洗衣服怎么辦”
裴峋的手臂隨意地搭在椅背上,面色從容,不像在被人揭穿老底,像在接受一場采訪。
“那家旅店有公用澡堂,我有空的時候幫老板娘的兒子輔導作業,她不收我洗澡錢,衣服我自己手洗,也不花錢。”
他眉梢微挑,眼里寫滿了“還有什么要問”的坦蕩。
溫窈確實還有很多想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