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么呀可是,宮中還沒有王后,只待哪位夫人做了王后,王后的兒子那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呢”
“要是君上一直不冊立王后呢”
“胡言亂語,自古陰陽和合,哪有國君不立王后。”
秦栘禁不住搖頭失笑,國人的八卦精神原來也是源遠流長的。
瓊瑛在旁輕聲說,“這些侍人嘴碎,我定當稟告侍丞,請他嚴懲。”
“不必了,幾句閑話而已,回宮吧。”
他不欲理會,剛要走開,卻見那言之鑿鑿的侍人一把扯過身旁瘦弱的少年,“申生,你說,你上月在章臺輪值,定然知曉一二。”
“我我不知。”
“什么你不知你快說”
少年身上本就松垮的黑袍,叫人一把幾乎拽脫了,他捏著手里的掃帚,只白著臉不吭聲。
內侍著了惱,揚手就要打,巴掌還沒落下去,只聽身后冷不丁傳來問話,“你想讓他說什么”
內侍轉過身,雖見跟前一稚子,卻登時駭得魂飛魄散,回過神來,當即不假思索往那少年身上一指,“長公子是他申生方才在此議論公子,奴正要教訓他”
瓊瑛謹慎,已叫人喚來了侍丞。
侍丞未明緣由,匆忙之間只聽見了一句“非議公子”,他籠著袖子趨步上前,“奴管束不周,公子恕罪這罪奴,臣侍定當嚴加懲戒。”
少年眼神惶恐,嘴唇打顫,抖得像個篩子,卻偏一個字也不敢說。
倒是他身旁那侍人顛倒是非,還能理直氣壯,面不改色,實在是個人才,秦栘笑望著跟前身形長大的侍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人不卑不亢,“小的甘卯。”
“你說他方才議論我,議論我什么”
“這”
侍丞見他遲疑,在旁怒喝,“公子問話,還不快說”
那人瞥了侍丞一眼,不似那叫申生的少年嚇得像個貓兒,顯見得有恃無恐,并不怕他。
叫甘卯的侍人清了清嗓子,以為小公子這副模樣應當未曾聽到什么,正想隨便扯兩句話搪塞過去,不想卻聽對方不疾不徐開口問道,“侍丞,奴婢妄言當如何處置”
“回公子,杖。”
甘卯臉色變了變,這話一說,他又拿不準方才有沒有被小公子聽去了,遲疑半晌終是硬著頭皮說道,“申生說,待君上冊立王后,王后之子,當為太子。”
侍丞聞聽,驚怒交加,自從月前少府頒布了輪置宮人的新規,他這一團亂麻還未理順,竟又出了這等口無遮攔的渾貨,“爾等質證,甘卯所說是真是假。”
話畢,在場侍人急忙連聲附和,“是是真的。”
秦栘對此人不覺又高看了一分,不僅膽子大,而且在侍人中間似乎還是個人物。
侍丞眼中,那少年申生已是個死人了,膽敢議論君王事,還給長公子當面聽了去。
“侍丞,依照秦律,非所宜言,如何定罪”
侍丞愣住,公子問得不是宮規,而是秦律,這秦律可不是他小小一個內官敢妄言的。
秦栘笑看著面前昂首挺胸的侍人,“非所宜言,可凌遲。”
甘卯面上泰然自若的神情有了一絲裂痕,但又極快地恢復如常。
秦栘故作煩惱地想了想,不溫不火補上一句,“可車裂。”
待第三句說完,在場的侍人已經面無人色,哭爹喊娘地跪了一地,連強作鎮定的甘卯也腿軟地撲伏在地。
他說,“可族滅。”
宮規猶有情面,秦律絕無兒戲。
那個叫申生的少年聽完第一句人已癱在了地上,聞得“族滅”二字,更是心魂震悚,幾欲昏厥。
秦栘的目光只輕飄飄在他身上一掠而過,嚇著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