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廡盡頭,林苑深處,少年怒睜著那雙猩紅的眼睛,“不可能你騙我”
面前高大的侍人不耐煩地甩開袖子,“好心告訴你,還道我騙你,不信便罷了。”
少年丟開手里的木桶,撲上去一把抓住他,臉上淚水橫流,“不可能的你就是騙我我大兄和我阿娘絕不會死”
侍人艱難地將自己的衣裳從少年手中拽出來,“我已說了,你不信便不信吧,反正縣城里人人都看見了,你阿姆當街沖撞太子的車駕,惹得少君大怒,當場就命侍衛將你阿姆給砍了還有你那個大兄,仗著自己行伍出身有兩膀子蠻力,居然不知死活要救你阿姆,可憐在街上被生生砍成了肉泥呀。”
少年淚如雨下,拼命搖頭,“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不會的我阿姆不會死大兄也不會死的”
侍人長嘆一聲,“申生啊,我騙你干什么呢,少君是什么脾氣,你還不知曉嗎,上回就說要將你凌遲,車裂,如今可好,先將你阿姆與大兄給殺了,你家里應當沒人了吧,原來是族滅呀。”
“我不信我不信”
“那你便不信吧,往后也莫再向我打聽你家里的消息了,死干凈了還能有什么消息,你呀,就好好留著這條小命,在宮里老老實實伺候主子吧。”
侍人說完就大搖大擺地走了,獨留少年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脫力軟倒在地,直著一雙淚眼在寒風中不停打顫。
章臺宮內,小女病情稍緩,君王才有心情處理近來積壓的事情。
夏無且的醫術他是清楚的,當初救駕之功,他也牢記在心,故而今時早早升了他的官職。
前些日子問他有何愿望,對方居然張口就要回鄉,他當然不肯放人,最終只準他告假半年,沒想到人剛走小女兒的病就嚴重了,無奈只能派人緊急將他弄回來。
君王思來想去,決定還是收回成命,這假不要準了。
“伏擊太子的那些刺客,查得怎樣了”
立在長案前的黑衣少年應聲道,“殺手身份較雜,有原先呂相的舍人,長信侯的舍人,還有一些劍客游士。”
君王擰緊眉頭,“此事你怎么看”
“屬下以為單從已死的刺客身上,怕難再查到更多的線索,這些人離開舊主后各自星散,或藏匿于咸陽,或四處流竄,一時之間難以查明受何人驅使。”
秦王氣悶地放下掌中的簡冊,他平生最恨刺客,“依你之見,此事有無可能與六國有關”
少年沉吟片刻,“六國間者不久前剛剛清洗了一批,縱有漏網之魚,短時間內應當不敢造次,況襲擊太子對六國并無益處。”
“能在城畿之內組織如此規模的伏擊,清楚掌握太子的行程,恐怕還要從咸陽宮內查起。”秦王擺擺手,“你去吧,寡人再想想。”
“是,屬下告退。”
年輕的君王眼中顯出煩惱,不立太子,大臣一天到晚吵吵嚷嚷,前朝后宮誰都不能安心,立了太子,這又是將孩子放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除了扶蘇,余下公子高,公子將閭,公子堰。公子高有齊國做后盾,齊國出面收買一批刺客倒是不難,但應當不會是齊人,齊王沒有這個腦子,更沒有這個膽子。
公子將閭背后是宗室,宗室這幾年還算安分,嬴倓也一直讓他很滿意。
公子堰的母親是誰來著想不起來了,一個他連名字都想不起的女人,那就更不可能會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