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啟聽得津津有味,盡管他并不鐘愛音律,他已握住了秦國的相邦大權,對天下也有自己的構劃。
只有羋平偷瞄了秦栘一眼,小扶蘇跑調了。
朱英取來甘蕉,秦栘眼前一亮,跑調跑得更加厲害,想不到戰國時期竟能看見香蕉
羋啟折下一根,剝開蕉皮,“嘗嘗,這個比橘甜。”
秦栘接過來,“謝叔公。”他望著手里白胖的蕉,眼角的余光卻始終停留在那個為他取蕉的舍人身上。
朱英恭謹地侍立在門廳前,府中門房匆匆而來同他耳語了幾句,不知說了些什么,之后他的目光頻頻朝家主望來。
羋啟察覺到門前的視線,“有何事”屋里一個是他親弟弟,一個是一手帶大的孫兒,沒有一個是外人。
朱英卻還是忌憚那位不言不語的昌文君,他看得出,這位秦國御史不似他的兄長,已對故國沒有什么念想與眷戀了,至于秦相懷中的小太子,一個不知事的娃娃,倒沒什么可防備。
他見小公子吃得專心,上前向主人低聲稟報。
秦栘歪了一下頭,聽得一清二楚,他說“項渠來了。”
羋啟沉默一瞬,召喚兄弟,倒也不是有什么好隱瞞,只是不想阿弟又胡思亂想嘮叨他,“平,天色也不早了,你先送少君回宮吧。”
秦栘從男人懷里出來,禮數周全沖人長施一禮,“扶蘇拜別叔公。”
“好孩子,下回叔公再接你出宮玩。”
“好,叔公可別忘了。”
羋啟大笑,“在宮里要乖乖的,不要惹你阿翁生氣,叔公現在是秦相了,你平叔公也做了御史,有你曾祖母,還有我與平,咱們扶蘇只管快快長大。”
“兄長,說什么有的沒的”羋平不滿地提醒他。
昌平瞅了他一眼,“我就看不慣你小子整日愁眉苦臉,像個倭瓜”
秦栘看得明白,平叔公之所以愁眉苦臉,多半是受這位大咧咧的兄長所累。
兩兄弟又爭了幾句嘴,羋平上前牽起他,直到二人走出相府,御史的眉間依然載著憂愁。
秦栘原以為十年后,昌平君之所以叛秦,是因為在伐楚一事上與秦王生了齟齬,之后又被奪去相位,謫出咸陽,心中不滿,這才與項燕里應外合致使秦軍大敗,一戰損失慘重,但朱英口中的“項渠”又是誰呢
隨從前去駕車,一大一小站在路旁等候,秦栘仰頭望著身旁的長輩,“叔公何事煩擾”
羋平彎腰將他抱起來,也拿他當孩子,“叔公無事煩擾。”
“眉頭都打了結,還說無事煩擾。”
羋平嘴上固執,“就是無事煩擾。”
秦栘也不逼他,“那位朱英先生從前不曾見過是剛來相府的嗎”
“扶蘇想是忘了,來了一年多了。”
“可是從壽春來的”
“是從壽春來的,他從前還做過春申君的門客。”羋平說完才反應過來,“他從何而來,扶蘇如何知曉”
“母親是楚人,扶蘇亦是楚人,豈能聽不出那位先生的鄉音。”
羋平本該高興,卻越發心有戚戚,他雖為楚國公子,卻生在秦地,長在秦地,父王為了王位一走了之,撇下他與兄長、母親,這么多年除了向他們探聽秦國的消息,要他們在朝堂上斡旋,從未真正關心過他們母子三人的生活。
他將自己當作秦人,可秦人眼里他是楚國公子,他將自己當作楚人,可從小到大,他連楚國是哪般模樣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