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的商業已經頗為發達,作為帝都的洛陽,更是整個大漢最為繁華的商業都市。與馬融齊名的政論家王符也曾說“今察洛陽,資末業者什于農夫,虛偽游手什于末業。天下百郡千里,市邑萬數,類皆如此”
光武帝劉秀遷都洛陽后,“增周舊,修洛邑,翩翩巍巍,顯顯翼翼,光漢京于諸夏,總八方而為之極。是以皇城之內,宮室光明,闕庭神麗,奢不可逾”
溫暖的春日灑落在遠近高低的綠瓦紅墻之上,在那些象征著高門豪族的樓閣飛檐間閃耀出朦朧而迷幻的色彩,為古老的洛陽披上了一層詩意般的偽裝。
在洛陽三市之中,更是車馬粼粼,人流如織,放眼而去,盡是飄揚的商鋪牌旗,充塞耳中的,也全是商販們各具特色的賣力吆喝,共同形成了一幅豐富多彩、細致入微的眾生畫卷。
由于手工業的迅猛發展,令市面上的商品更是琳瑯滿目,不僅有鍋、燈、剪、釘、鏡和頂針,各種犁鏵、曲柄鋤、大鐮刀甚至是百煉寶刀亦是隨處可見,至于各類筆、墨、紙、硯、手抄書和絲綢、藥物、熟食和兒童玩具更是數不勝數,使得多少人們神眩目馳,流連駐足。
此時的劉辯和劉協,正目瞪口呆的圍在一處販賣泥車瓦狗的商鋪前,瞧得目不轉睛,嘖嘖稱奇。
望著他們倆依依不舍的神色,南鷹不禁微微一笑,示意身后的馬鈞上前付錢,任兩個孩子恣意選購。
聽著他們大呼小叫的興奮叫喊,南鷹心中有些黯然,畢竟還是兩個孩子,雖然出于帝王之家,看似備極尊榮,卻連這等尋常百姓家中的事物也不曾見過。
兩個孩子手里拿著前所未見的新鮮玩物,感受著身側從未有過的輕松氣氛,再也沒有了平日里的循規蹈矩和那一絲如履薄冰,他們手舞足蹈的蹦跳著,嬉鬧著,偶爾望向南鷹的目光中,也再沒有了那一抹畏懼,而盡是感激和依賴之意。
南鷹總是以柔和的目光回應著,然而他的心底卻是在深深的嘆息,為兩個孩子未來的可悲命運而傷感。
突然一個身影閃了出來,擋在路前。
劉協避之不及,一頭撞了上去,他“唉喲”一聲倒在地上,手中的泥制彩車也摔成了幾片。
一個面目骯臟的乞兒佝僂著身體,伸出一支手來,顫聲道“請幾位公子恩賜,小人實是饑餓難忍了”
劉辯從未見過這等場面,不由愕然以對,下意識的向南鷹瞧去,卻見南鷹正低下頭來,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
“大膽”卻見劉協在馬鈞的扶持下站起身來,正因為玩物的損壞而怒氣勃發,他叉著小腰戟指罵道“竟敢攔路撞人,還毀了本毀了本公子的心愛之物來人,給我拿下”
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如此當眾發飆,不僅那乞兒大驚失色,連圍觀的路人也無不驚詫莫名。
“協兒不可造次”南鷹威嚴的聲音傳來“忘記我的話了嗎”
“啊”劉協猛然醒悟,卻是余怒未消的咧嘴道“可是叔父,我的泥車,我的泥車啊讓他賠我”
“胡鬧,他賠得起嗎”南鷹低喝道“你的心胸豈可如此狹隘”
看著劉協漸漸扁起的小嘴,南鷹嘆了口氣“好了,不許哭為叔會讓馬鈞便買一個給你”
再望了望劉辯,見他仍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南鷹心中更加失望,他再次嘆息一聲“好了我們走”
“叔父稍待”身邊一個低低的聲音響起,劉辯似乎鼓足了勇氣道“這個人說餓了,能不能給他一點錢”
南鷹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摸了摸劉辯的腦袋,微笑道“很好但是可不能給錢,因為他是一個乞兒,若我們給他錢財,說不定會引來別人搶掠,反而是害了他”
南鷹一抬手,立即有隨從遞上一小袋干糧。他將干糧交給劉辯,鄭重道“由你來交給他”
“我”劉辯不由張大了口,露出一絲慌亂。
“這是你的心意,當然由你來”南鷹拍拍他,鼓勵道“很多事,只有自己做了才能知道它的重要”
顫抖的小手緩緩伸出,將那小袋干糧遞了過去,見著那乞兒出手如風般接了過去,劉辯險些要后退一步,終于忍了下來。
“多謝公子活命之恩,祝您長命百歲”那乞兒打了一躬,急忙忙的奔了出去。
“感覺如何”一雙溫暖的大手搭在劉辯的雙肩“幫助別人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恩”劉辯側著腦袋想了想,嘴邊漸漸泛出一絲笑容“真的很好”
站在一旁的劉協卻歪了歪嘴,叫道“馬家哥哥,還不幫我再買一個泥車去”
那乞兒一連奔出兩條大道,拐進了一條小巷,突然停下腳步,挺直了身體,一把將披在身外的污穢外衣甩落,露出內里一身黑衣勁裝。
輕輕的步履之聲響起,一個面目俊秀的青年從小巷深處緩緩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