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茅舍后,污穢的豕牢前,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農正在忙碌著將碾碎的豕食傾倒入圈,七八頭肥頭大耳的豕發出哼哼的歡叫,一起圍上爭食。
老人口中吆喝著,手中長把木杓熟練的左右撥掃,將豕食均勻分開時,也約束著豕群的爭搶。望著日漸長成的家畜,老人面上那層層疊疊的皺紋非但沒有舒展開來,反而透出一絲驚懼之色,手中的木杓正不受控制的微顫著,一雙渾濁的老眼也時不時偷偷的瞄向身后。那是因為
距離豕牢十步之外,數十名漢軍裝束的戰士正站得整整齊齊,一雙雙銳利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盯著老人的一舉一動,直瞧得他額頭滲汗,心中發虛,有如芒刺在背,肝膽懸空。
約半個時辰前,老人一如既往的早早起身,剛剛來到屋后,猛然間發現豕牢外不知何時站了一大幫彪悍的漢軍,險些沒有將他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道是軍爺們瞄上了自己圈養的家畜,前來打牙祭了。
正當他惴惴不安時,卻見一名漢軍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繼續做事。這反而令老人更慌了神,難道不止是要搶豕,還有什么企圖可是自己也沒有什么值錢的物事了呀
想象中的搶掠并沒有發生,卻更趨古怪。漢軍們一言不發站得筆直,一臉肅然的就那么瞧著老人忙東忙西,什么舉動也沒有可越是如此,老人越是膽寒。終于,他一把丟下手中的活計,“卟嗵”一聲向著漢軍們跪下了“各位軍爺,你們想拿什么便拿什么,饒了小老兒吧”
一雙溫暖的手掌伸了過來,輕輕托起了老人有如風中殘燭的軀體,一個聲音歉然道“怪我們事先沒說清楚,卻是嚇到老人家了”
老人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然抬起頭來,望著面前那個面露微笑的年輕人,吃驚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來做什么”
“老人家放心,我們沒有惡意,只是來瞧瞧”一個柔柔的女聲傳來,更是令老人聽直了眼,這些漢軍中竟然有女人而那女子下一句話更是聽得老人再次翻起了白眼,當場一跤坐倒“和老人家說話的,便是我們渤海太守大人”
“太守太守大人”老人嚇得變了腔調,雖然他這一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員不過是個亭長,但是太守二字意味著什么,他卻是知道的,而如今的本郡太守,更是一個在鄉野俚俗暗中相傳的大將軍
那長發散肩的年輕人狠狠瞪了一眼那開口的女兵,再次扶起老人,輕輕的笑著“我這個太守有名無實,老人家不用理會”
他見老人一副想跪又不敢跪的樣子,又笑了,伸手為老人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對老人身上的異味竟是絲毫不以為意“長者為尊老人家便不用行禮了,只是有些話想要請教”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老人即使再駑鈍也明白了一事堂堂太守豈會圖謀自己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老朽而這位年輕的太守大人面上那發自內心的真誠神色,更是令老人心中一動,想起了這位太守的種種傳說
“小老兒從命”老人心中的戒懼漸漸褪去,他欠身一禮,面上也浮出了一絲笑容“請教可不敢,大人想問什么只管問,小老兒必定如實回答”
“我看到老人家這一圈豬,養得都是油光滾壯,不知可有秘訣”年輕的太守始終沒有自稱“本官”,更是令老人受寵若驚,一聽得問及自己養的家畜,立時來了精神。
“謝謝大人夸贊”老人笑得瞇起了眼睛“其實也并無什么秘訣”
他向著一旁的大筐努了努嘴“老兒養畜多年,無意間發現一個秘密,那便是我們渤海無數灘涂上盛產的水草,特別適合喂養肥豕,只要采摘長大鮮嫩之草,加以曬晾攪拌切碾,佐以配料,不出數月便可催膘只是一點兒經驗罷了”
“是這樣啊”那年輕人愣了一愣,才感慨道“果然是行行出人才”
“老人家,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他正色道“相信老人家也知道,我不僅做著太守,更是一個將軍,部下數萬年輕健兒,正為保家衛國而辛苦訓練,很多小子們更是正值長身體的關鍵時候本將一直想要建立一處圈養家畜的所在,讓他們補補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