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白最開始還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胡思亂想,或者是在江逾聲面前露出端倪,但后來發現,人一旦忙起來,是真的沒什么心思去顧慮別的。
每天早上的模擬考,比之前備考聯賽時更折磨人。四個半小時,三道解答題,有時候兩三個小時做不出一道完整的題,這樣的情況多經歷幾次,真的容易讓人留下心理陰影。
祁斯白做題間隙不經意地一抬頭,總能看到整個會議室幾乎所有學生都在抓耳撓腮。他視線下意識一轉,落在江逾聲身上時,心底的情緒會有一瞬間的波動。
但很快他就強迫自己垂了眼,繼續在草稿紙上演算,沒什么腦容量再去想東想西。
冬令營第一天的安排是報到,舉辦地點在另一座城市。
當天一早,三個教練和九個競賽生在高鐵站集合出發。路途很長,好幾個小時。
大家最初還按著座位坐,但后來發現大概因為這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工作日早晨,車廂里空座很多,他們十二人像是包了場,也就開始在空座之間肆意活動起來。
整個車廂里鬧鬧騰騰的。四個低年級的學生仿佛是出門秋游,拉了荊炎彬和他們一起打牌,沒玩兩下,又探出頭來,喊著祁斯白,問他們幾個要不要一起。
祁斯白站起來,看了眼前排拿著手機嘰嘰喳喳興奮聊著什么的兩個女生,一頓,又看向江逾聲。
江逾聲仰頭看他,說隨你,祁斯白于是朝他們笑笑“你們玩吧。”
提不起興致玩是一回事,祁斯白最近總會下意識避免和江逾聲有討論競賽題之外的交流。不過因為最近生活中除了數學還是數學,所以應該也沒被江逾聲察覺出什么異樣。
教練們本來正聊著天,聽到這,高二年級的教練忍不住笑他們“祁斯白去年也跟你們這么亢奮呢,車上拉著幾個學長打了一路的撲克。你們看看人學長現在,多穩重踏實,才不跟你們瞎鬧。”
陳老也笑著覷祁斯白一眼,嘖嘖著說“真是難得。”
祁斯白被夸得樂了下。
這種場合下,他習慣性地就轉頭去看江逾聲。兩人相視一笑后,他又微不可察地一怔。
日積月累的默契實在有些難改,明明看到這個人時總會沮喪或低沉,甚至有點膈應。但在這些和眾人一起笑鬧的場合,他的視線卻還是會下意識去找那個最熟悉最在意的人。
招呼人的那個學弟遺憾地“啊”了一聲。旁邊另外兩人卻笑得意有所指“今年這不是有江神在嗎”
祁斯白假裝沒聽見他們的打趣,坐回座位上。
十一月中,北城的天已經很冷了,但目的地的天氣還很舒適。祁斯白穿了件白色的薄羽絨,到了車上就脫下,身上只剩單件的薄絨衛衣。他把羽絨抱在懷里,羽絨上再墊著本書,隨手翻著看。
江逾聲也沒再說話,低頭看起書來。
兩人在熱熱鬧鬧的半截車廂里簡直像兩個瘋狂學習的變態學長。
中午,吃過午飯后,幾個學弟湊過來找祁斯白和江逾聲閑聊。
有人問到去年冬令營的安排和住處,又繪聲繪色講起他們今年暑假去的一個外市的數學競賽營,宿舍有多么多么破爛。
另一個學弟問起祁斯白前幾個月怎么沒去參加九中一年一度的全校舞會。這一聊,就扯到了前幾年舞會上祁斯白和其他女生的八卦,沒說兩句,就被身邊男生拿胳膊肘杵了下,往江逾聲那個方向使眼色。
祁斯白避著江逾聲探究的目光,笑著轉開了話題。
再后來,幾個學弟又和前排的兩個學姐聊到了高三年級的成人禮。女生們說到前幾天到貨的人生中第一只口紅,又說之前想買某只傳說中的斬男色,可惜國內都買不到了。
荊炎彬嘴欠地去招了她們一句,轉眼就被兩個女生輪著懟起來。
成人禮就在下下周,正好是他們冬令營結束后的那周周六。
祁斯白靠在窗邊、撐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他們聊著天。他其實挺想問問江逾聲關于成人禮的事,比如西裝準備好了沒,成人禮那天家長會不會來
但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最終也沒開口,聽著聽著,不知什么時候就睡了過去。醒來時,他先是聞到一陣熟悉的淡香,接著幅度輕微地轉過頭,就看見了近在咫尺的江逾聲的側臉。
他也睡過去了,頭一點一點地往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