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白分不出注意力去看屏幕,全程盯著祁奶奶,剛想問她膝蓋怎么樣、怎么突然就摔了,忽然就見她伸手指向手機,又執拗地抬起頭,眼窩凹陷的一雙眼瞪得大大的,一個勁地看著他。
祁斯白微微愣了愣,雙耳這才像恢復了聽覺,能聽見手機里正放著一首可愛活潑的小甜歌。他垂下眼,看到手機屏幕上,正循環播放著的他這兩天無比熟悉的一幕。
是周六下午,在江逾聲家書房,他仰頭和江逾聲接吻的那十幾秒視頻。
身邊多了一道很輕的腳步聲。
祁斯白的視線幾近呆滯地定在那手機屏幕上,神思像是與周圍脫離了幾瞬,但他依然能在晃神中意識到,是江逾聲聽到響動出來了。
簡潔的a界面右側,清晰顯示著這視頻被五十多萬人點過贊。而剛剛,奶奶刷到的就是這個視頻。
祁斯白深吸了口氣,心里慌亂無比,表面卻還算鎮靜。他干澀地開口“奶奶,咱們先起來,我再跟您慢慢說”
祁奶奶看著祁斯白,緩慢地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像是出不了聲了。
祁斯白有些慌亂地和江逾聲一起要把祁奶奶扶起來,可她兩腿發軟,幾乎使不上勁,兩個大男生只能強行將她架回沙發上。
祁斯白心里驚惶和忐忑混成一團,已經顧不得被她看到他和江逾聲,用手幫她順著氣問“奶奶,怎么樣”
祁奶奶喘著粗氣,出著虛汗,仍舊發不出聲,只能勉強抬起手,捂住了胸口。
祁斯白幾乎是在辨認出她心臟疼的瞬間悚然一驚。他急促地呼吸著,一邊指揮江逾聲扶她半躺在沙發靠墊上,一邊沖去柜子邊拿來藥箱,翻出應急用藥讓她含在舌下。
江逾聲記得祁斯白和他說過,于是他們那邊喂著藥,他忙起身去開窗通風。
祁奶奶還捂著胸口,祁斯白觀察著她情況,一手還在藥箱里翻找別的藥,另一手又似乎想摸找手機。
江逾聲過來用力抓了下他發涼的手,從自己褲兜里拿出手機,問他“要不要叫救護車”
祁斯白剛說了聲“要”,祁奶奶忙抬手在空中揮了揮。她終于又能發出點聲音,啞著嗓音虛弱地小聲說“別不用、救護車。”
她發著虛汗,斷斷續續地說“我躺一會,就好。”
祁斯白猶豫一瞬,回頭看一眼江逾聲已經打開的叫車頁面,握著奶奶的手說“不叫救護車,那咱們打車去醫院,好不好很快,十分鐘不到的路程”
在祁斯白腦海中,那天傍晚再后來的記憶渾渾噩噩一片,由幾個破碎又混亂的片段構成。
在醫院大門口,江逾聲將奶奶從車上背下來,直奔急診。祁斯白在一旁跟著,腦中持續性地嗡鳴著,像是被世界隔開了。但幾乎是急診門口迎上來的醫生開口問話的下一瞬,他就已經一邊冷靜地幫忙將祁奶奶從江逾聲背上挪放到擔架車上,一邊對答如流、語言簡練地回答著奶奶的基本情況。
和三年前凌晨那次經歷幾乎一樣,輸液、吸氧、檢查,只是這次擔當的大人從許璇變成了他和江逾聲。醫生的意思是冬季了,老人家防寒保暖不夠,又突然受了些刺激,冠心病一時急性發作。輸液住院一晚,觀察著沒事就能回去了。
奶奶在病床上輸液睡著后,祁斯白短暫出來,在病房外和江逾聲沉默相對了一會。江逾聲很克制地抱了抱他,問他祁奶奶的情況,而后他又進去,在床邊呆坐了好久。
晚上接近零點時,祁修遠和許璇匆匆趕到。關于那段的記憶太混亂,祁斯白只記得祁修遠焦慮到帶上慍怒的一句“發生了什么怎么說不清楚呢這孩子”
夜晚的住院部走廊很安靜,祁修遠已經刻意壓低了音量,可這么一句質問還是如平地驚雷,響亮地砸在祁斯白和江逾聲耳畔。祁斯白站在墻邊,垂著頭,正要往前邁一步擋在江逾聲面前解釋時,江逾聲率先開口喊了聲叔叔。祁斯白眉頭一動,剛喊了聲爸,沉默很久的許璇忽然也出了聲,狀似無意地打斷他倆,轉頭問起醫生的診斷。
那晚后來,祁斯白堅持留下來陪床,許璇送江逾聲回家后再返回醫院,祁修遠連夜買票飛回出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