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還是宋人變強了,我們大金國變弱了。想當年,我大金國可曾怕過宋人?宋人年年歲幣歲貢一樣不敢缺少,給圣上的可都是奏章啊,那奏章上都是以臣子的身份自稱。再看看如今……還真應了宋人百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不知道將來的日子會是個什么樣子啊。”老人放下酒碗,花白胡子上的酒漬也不去理會,張嘴說話時,嘴里那幾顆殘留的黃牙尤為引人矚目。
“宋人不會為難百姓的,大家大可安心。宋人是……應皇后的求助幫皇后復國的,當然,也是來亡我大金國的。”那人站起身,眼神之中帶著無盡的落寞,而后環顧一圈酒家后,便帶著旁邊的人往外走去。
“宋人陰險啊,玩陰謀詭計我大金國不是對手啊,早知道如此,當年朝廷就應該在宋廷偏安之后,率大軍踏平宋廷,那么就不至于留下偌大的后患了。”相熟的客人望著那里去的背影,嘆息道,隨即喝盡碗里的酒,用袖子抹了抹嘴邊的酒漬,便也搖晃著起身,嘴里繼續嘟囔道:“不管如何,趁現在宋軍還沒有攻下會寧,回家多與家人聚聚吧,看一眼少一眼啊,誰知道明天還能不能看見今冬的第一場大雪。”
完顏從憲走出小酒館,仰臉感受著寒風驅散了心頭那一絲淡淡的熏醉與熱議,細小的雪花落在臉上帶來的清涼,并未讓他感到愜意,相反,如今他的心頭甚至比完顏珣的心境還要沉重。
望了一眼皇宮的方向后,完顏從憲再次嘆口氣,隨即在走上馬車時,對車夫說道:“回府吧,不去宮里了。”
而此時完顏琮與完顏玠兩人同乘的馬車,幾乎是毫不減速的通過了第一道皇宮的宮門,甚至在第二道宮門前,也是微微減速之后便快速通過。
在到達太監早已經等候多時的地方后,同樣是飛快的跳下馬車,而后與太監急急向著御書房的方向行去。
金國會寧府皇宮里的御書房,與往常并沒有什么兩樣,不過是今日在御書房的臣子有些多而已,而不是像往常那般,只有幾個宗室與重臣才有資格來到此地。
自篡位成功之后,向來喜歡身穿龍袍的完顏珣,今日卻是破天荒的穿上了一身青色寬袍大袖的便服,神情之間并沒有像完顏琮等人想的那般陰沉,反而是顯得有些云淡風輕、不疾不徐的樣子。
完顏珣示意最后來的完顏琮與完顏玠在自己身前兩側坐下后,而后對著御書房內的十來個人,竟是擠出了一絲微笑。
這個微笑并沒有多少的情緒,可看在完顏琮、完顏玠等人的眼里,卻是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圣上……。”完顏玠率先開口向完顏珣說道。
完顏珣則是揮手制止了完顏玠的說話,而后望著眼前的十來個,可以算作是當初跟隨他謀反的一眾重臣,繼續面帶微笑道:“此時各位還能夠與朕一同堅守會寧府,朕心中甚是感激。不過……眼下的局勢想必各位已經知道了吧,今日一早,乞石烈諸神奴已經兵臨會寧府城下。眼下看來我們已經是無力回天,而各位在今日還愿意來宮里見朕……。”
“圣上,我們還有隆安城在,只要立刻下旨讓完顏從彝棄守隆安來救駕,那么一定能夠里應外合擊退叛賊乞石烈諸神奴。”完顏琮忍不住的說道。
完顏珣微微嘆口氣,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絕望。
完顏脫達的戰敗,雖然說完顏珣在下令讓完顏脫達出城之時就已經有了心里準備,但他完全沒有料到,完顏脫達會敗的如此之快,敗的如此之徹底。
同樣,他也沒有料到,面對宋廷葉青幾乎從未打過勝仗的乞石烈諸神奴,在面對完顏脫達時,竟然贏得如此輕松容易,贏得是如此的讓會寧府措手不及,甚至是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贏了。
完顏珣知道完顏脫達貪財好色,所以當初在完顏從彝建議會寧府只要堅守就足夠,不必出城平定乞石烈諸神奴的叛軍時,完顏珣就已經隱隱猜到,完顏從彝之所以如此建議,恐怕更多的是從完顏脫達的品性出發在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