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籠罩住整個臨安城,華燈初上的夜景也開始展示著自己的風情與魅力,董晁還是頭一次來到臨安城,這與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斜風細雨樓又是一個紙醉金迷,供人們尋歡作樂的風月場所,這讓董晁錯以為自己走進了另外一個,與他平日里完全不同的世界。
門口的高頭大馬,一輛輛豪華到見所未見的馬車,或者是裝飾華麗的轎子,人們臉上洋溢著祥和、輕松、愉悅的笑容,不論男女走在大街之上,頭頂要么插花,要么一個個華衣錦服,俱是一副風度翩翩、婀娜多姿的模樣兒。
樓里面的歡聲笑語與姑娘嘴里的唱詞,加上那呢喃哀怨的曲調與蕩人心神的琴聲,董晁心里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當初在北地落草為寇,風餐露宿、挨餓受凍了這么多年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么
想著多年來自己的堅持,再看著臨安城給他視覺與聽覺上的巨大震撼,董晁卻是一點兒也感覺不到,行走在御街之上的行人,有董晁自以為的一腔熱枕與收復北地的滿腔熱血。
他心中的臨安城,應該是刀槍林立、厲兵秣馬的模樣兒,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員,都應該是一副眾志成城,高喊收復失地的決絕樣子才對,而不應該是這種神清氣爽、享樂主義的樣子。
李清照望著如同被定住的董晁,詞人的細膩還是能夠讓她感覺到,此刻董晁心中的那股迷茫跟悲憤。
“所以老身說,你跟著葉青是對的。葉青雖然奸猾,但此人才能不負你收復失地之志。在臨安城,雖然他并不是強硬的主戰派,但他對待異己之雷霆手段,卻是大宋官員從來未曾有過的。”李清照站在董晁的身旁,淡淡說道。
“可可他只是皇帝的鷹犬而已,他連一個統兵的將領都不是,又如何能夠收復北地”董晁回過頭,剛才李清照跟他說了一些葉青的事情,包括在斜風細雨樓的門口,如何對待那東瀛僧人的護衛一事兒。
“一切都是暫時的,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若是他沒有抗金之志,又豈會把你們這些有生力量,暗中放進了皇城司內他如此做,與其說是為了幫助老身,不如說他是在暗中積蓄力量,而你就是一部分。”李清照緩緩嘆口氣,想來臨安潮濕冰冷的天氣,不會在短時間內解開董晁的心結。
趙構如今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光要接受朝臣的祝賀,還要每天時不時望一望嘉會門城樓上,那越來越高的元祐渾天儀象臺。
看著那元祐渾天儀象每天不停的增長,趙構的心里便有著說不出的愉快跟期待。
太府寺跟工部的工匠與監造官吏中,自然不可能都是專心致志干活的人,里面夾雜著太多工部尚書李道的眼線,以及湯思退“個人”在朝堂之上的諫官湯邦彥的眼線。
但任憑這些人如何仔細的查閱賬目,都無法從那賬目上,找到哪怕是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甚至很多時候,還需要請教記賬之人。
而記賬的即便是給他們一番解釋后,他們依然是聽的云里霧里的,只覺得眼前浮現了一個正直、清廉的葉青。
即便是他們知道,葉青的老宅子幾乎是跟元祐渾天儀象的復原工程,是同時開工的,即便是他們知道,這里面必然有貓膩,甚至是看著一些上好的木料,從眼皮子底下消失,而后跑到了葉青老宅里去,但賬目上,卻是絲毫看不出來。
元祐渾天儀象有太多的機關,哪怕是湯邦彥有疑問,卻是也不敢隨意的下令拆除一些值得懷疑的地方,去檢驗是不是真的錢都花在了看不見的地方。
巨大的銅鐘被放置在嘉會門一間倉庫里,連同共五層樓閣的元祐渾天儀象需要計時、報時、報刻的小木人,都被葉青以銅所代替。
所以湯邦彥走進這件庫房時,眼前能夠看見的便是金光一片,蘇頌書中記載的十二個紫衣小木人、二十三個紅衣小木人、一百二十六個綠衣小木人、以及一個擊鉦的小木人,共計一百六十二個小木人,此時卻是在他的眼前金光燦燦。
而湯邦彥對于這樣的奢侈用度,自然是要彈劾葉青,但不光是當今圣上,更是連太上皇都毫無反應,甚至湯思退還被招進宮里訓斥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