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終于緩緩的向后靠向椅背,葉青的反問瞬間提醒了他,自己想要讓葉青消失的心思,雖不至于天下盡知,但既然史浩能夠看出自己當初重用葉青的心思,那么韓誠、王淮這樣浸淫朝堂多年的毒辣眼光,又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坐收漁翁之利。”趙構沉重的嘆道“你葉青早就算好了他們必然會分一杯羹,不論誰勝誰負”
“建康時,被史彌遠鉆了空子,差點兒讓韓侂胄無功而返,所以韓大人這一次,又怎么會輕易放過打壓魏國公的大好機會即便是臣死了,魏國公也不會放過信王的,但臣想不到。”葉青的神情突然變得無比悲痛了起來,余光掃了一眼風波亭外的梁克家后,更加悲痛欲絕的道“太上皇,臣無能啊,臣未
能在老奸巨猾的史浩跟前保護好信王,才使得史浩憤恨之際,一怒殺了信王,臣罪該萬死啊。”
趙構看著滿身是傷,臉龐還殘留著血跡的葉青,突然間悲慟的向他請罪,則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緊緊攥著手里的茶杯
即便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兒,哪怕是都知道觀泉坊發生的一切的來龍去脈,但終究都是在大宋朝堂混跡之人,誰都很清楚,葉青此刻的悲慟,是完全假惺惺的故作姿態
可這種假惺惺的故作姿態,在此時此刻,卻是完全有必要的,甚至是唯一一件,能夠把趙構架到針對問罪魏國公史浩的最好辦法。
梁克家雖然對于葉青并無好感,但此刻看著葉青故作悲慟的樣子,也知道接下來自己該如何說話。
“稟太上皇,左相王淮已經身在觀泉坊,并命臣稟奏太上皇,魏國公史浩在觀泉坊的惡行,至于證據,左相如今正在連夜搜集,查明之后便會立即稟奏
您。而至于葉青,如今已經可大致判明,他顯然也是受害者之一,只是信王如今遭遇不測,葉青當該負保護不力之責。”梁克家有些生硬的組織著言語,王淮給他的命令則是見機行事。
所以從一開始看到葉青跟趙構竟然相對而坐時,梁克家在吃驚之余,已經能夠很清楚的判斷出,此時的葉青,顯然已經脫離了爾虞我詐的危險,自然而然的,接下來就是他順水推舟,把所有的罪責往魏國公史浩那邊推了。
當然,他也相信,恐怕過不多時,另外一位落井下石者韓誠,也會趕過來,在局勢瞬間“明朗”后,與他們一樣,把罪責往史浩的頭上推。
正所謂墻倒眾人推、破鼓有人捶,朝堂斗爭向來就是如此,成者王侯敗者寇,鋌而走險之余,若是不成功,那么就只能變成人人喊打的“賊”。
畢竟,這在爾虞我詐、利益關系錯綜復雜的朝堂之上,哪怕是主戰、主和大方向的兩派之間,同樣
也存在著分歧與爭斗,但只要利益相同,看到有對頭落難,那么這些人便會突然之間變得比對抗金人時還要齊心協力。
而魏國公史浩,唯一的失誤就是讓葉青逃了出來,才使得他瞬間便落入到了墻倒眾人推的劣勢局面當中。
當然,若是葉青被困觀泉坊未能逃出,即便是信王還是死在了他史浩手里的拐杖之下,哪怕是王淮、韓誠親眼目睹了這一切,那么這個時候,就該是葉青成為眾人相互攻訐的靶子,也會被王淮、韓誠,包括眼前的梁克家一同,把信王的死歸罪到他葉青的身上了。
這里沒有是非對錯、黑白分明的正義與邪惡,朝堂之上有的,只是利益集團的斗爭與妥協。
勝者王侯敗者寇,任何人心里都清楚,朝堂之上,是一條沒有回頭路、沒有退路、沒有后悔的角斗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