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保佑。”她暗暗嘆氣,替這孩子惋惜起她那不堪提起的出身,卻忽略掉了對方稍稍有些急促的呼吸與鞋底上沾染的厚實青苔。
提前一步從窗臺下溜出來擺好姿勢,小愛麗絲一面努力平復氣息一面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更加貼合修女們的喜好。來自外界的惡意讓她早早學會察言觀色,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像雜草一樣頑強生長。
“我的孩子,放下這些跟我來。別擔心了,會有別人繼續完成這項工作。”
修女朝女孩招招手,小愛麗絲安靜又溫順的慢慢點頭再慢慢站直身體,馴服的低著頭走到檐下“您好,女士。”
“神父先生讓你在治療室里留一晚,我帶你去看看地方。”
想起那個被集體欺凌的金發女孩,修女在悲憫的心情上又多加了點別的什么咖啡女士不久之后就要蒞臨,真希望她能在此之前恢復健康。
不然的話,經濟狀況窘迫的布魯斯孤兒院很可能會在春天來臨前徹底關閉。
“好的,女士。”
小愛麗絲放下手里的工具,擦干雙手跟在修女身后。走過能踏出回音的連廊,通體落地玻璃花窗在她身上灑下一片又一片繽紛但冰冷的色彩。
一直走到底端,修女握緊生銹的圓形黃銅把手拉開門。這會兒屋子里除了傷員外,就只剩下德納爾神父,還有孤兒院的負責人。
“很抱歉打擾了您的談話,先生。我把這孩子帶過來了。”
修女彎了下腰,退出房間站在走廊上,戴著單片眼鏡的瘦高中年男人垂下眼睛看著面前的小女孩“抬起頭,維爾根特小姐。”
“是,先生。”
這就是最后那個做出決定的聲音,小愛麗絲聽從要求抬頭向上看去,碰觸到一片晦澀的蔚藍。
他穿著考究的手工西裝,左手無名指上戴著枚碩大的祖母綠戒指。
“多漂亮的紫色眼睛,還有這頭黑發,讓人不由想起高加索山區那些健美的女郎。”
他摸摸女孩的臉,貪戀溫暖似的把手指在她臉上拂過來又拂過去“我喜歡聽話的乖孩子,告訴我,你是嗎”
“愛麗絲明天早上還得去幫我清理教堂后面的池子,維爾根特太太可就只剩下這一個指望了。”德納爾神父突然發出聲音打斷對話,男人收回手,嘴角抿起淺淡微笑“真可惜,我正想著能不能收養一個貼心又溫柔的女兒呢。”
“她父親還活著。”老神父起身走向留在外面的修女,走了兩步停下,轉身“事情就都交給愛麗絲,她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如果只是修女,男人當然不覺得需要讓步,但是那座老舊教堂里的老神父長久的堅守讓他在教區聲明斐然,為了一個小丫頭得罪這種有背景的宗教人物,不太劃算。
想到這里,他向小愛麗絲點點頭“那么,一切就都拜托你了,維爾根特小姐。”
成年人們離開了治療室,就這樣把生死未卜的傷員扔給一個比她年齡還要小的女孩。
“我說,你的運氣可真不怎么樣。”
等人全部走遠,愛麗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關緊門窗。
回到病床前,她趴在米白色略微發硬的床單上,把墊子壓下去一個小坑。臉色蒼白呼吸短促的金發少女似醒非醒微微睜開眼,聲音微弱“你是來接我上天堂的天使嗎”
“抱歉,天使里好像沒有黑頭發的品種,我看你還得在這個痛苦的世界里繼續煎熬。”見她不堪重負的閉上眼睛,愛麗絲用后腳勾了張矮凳坐下,變魔術似的手里突然多了只黑漆漆的杯子。
不是珍稀的東方瓷器,不是貴重的金杯銀盞,它看上去簡直就像是火山口流出的熔巖冷卻后的古怪顏色。純黑里因著光線折射蕩漾出斑斕變化,但你真要定睛仔細去瞧吧,那片油潤的七彩卻又一下子不見了。
此刻這只黑漆漆的杯子里盛著半盞水,仿佛山間剛剛流淌出來的清泉,還帶著新鮮草木味兒。趁著少女閉眼喘息的當口,愛麗絲將這小半杯水倒入床頭柜上的水瓶里“喝點水今天晚上只有咱們兩個作伴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