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警察們束手無策的時候,法醫就已經提著箱子躲在人群最后面待命。這會兒不過上前稍加檢查一番,他便向圍觀和等待結論的人們宣布“醉酒溺水,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完全的意外。”
目擊者的證詞和橋面上留下的足跡也證明了這一點,不需要再把貝爾西老板剖開仔細研究了,他的遺孀看上去也不想額外多花這筆錢。沒有資金支撐法醫就沒有加班的動力,他連維爾根特家那瓶被人反復提到的葡萄酒都沒檢查,蓋上工具箱提起來就走。
每年冬天河道里都會拉上來幾個硬邦邦的倒霉酒鬼,只不過這回是貝爾西老板,比那些流氓無賴在身份上高了那么一絲半點而已。滿足獵奇心里的觀眾們紛紛散去,死了丈夫的貝爾西太太悲痛不已,她纏住涉事之人死活不肯松手“我的老天爺呀,慈悲萬能的上帝死了人可不能當做什么都沒發生,肖姆不是個貪杯的,必然有人在這里面搗鬼一定是那個紫眼睛的小惡魔干的好事,要她抵命賠錢”
來處理這事兒的警察里,不少都是歌舞劇院的常客,老板娘的殷勤沒見過幾次,倒是小愛麗絲麻利的腿腳給他們留下了不少好印象。
這是個出身糟糕但很有本事的孩子,克洛斯特街上窮鬼崽子們的小頭領。
“維爾根特只有十歲,太太,她是個未成年人,這種事兒”
警察很有幾分為難。
維爾根特家窮得只剩宅子,一家三口靠著大使館的救濟金茍延殘喘,一分油水也榨不出來,哪兒來的錢賠償。
再說了,就算賠償,又能賠幾個錢呢
肖姆貝爾西可是自己從橋上滾下去的,路邊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無可抵賴。
貝爾西太太一手攀著管家先生的袖子,一手指著小愛麗絲的鼻子咒罵。聽到警察這樣說,她收回手“不經意”的拍拍腰間。警察的眼睛亮了,轉身對小姑娘嚴厲道“任何人都不能在犯下罪行后逍遙法外,跟我們走一趟,你得把事情經過說清楚。”
費恩先生見狀就想甩開這個精瘦的女人回去旅店好好休息壓壓驚,不料精明的貝爾西太太不但不肯放過素日仇敵,就連這頭新鮮肥羊也不愿意錯失。她用枯瘦指頭攥緊費恩身上的黑色長外套,就像牢牢黏在樹枝上的干巴蟲蛹“這個人也有錯吧,他也必須賠錢”
貝爾西沒有把和管家先生商量的“買賣”告訴老婆,他本來是打算私自攢下這筆錢,一個子兒也不想叫這黃臉婆知道。沒想到自己卻先一步下了地獄,如意算盤被砸了個稀爛。貝爾西太太也不知道自己死死拽住的男人究竟什么來頭,幾番拉扯,費恩先生看著幾乎被毀掉的外套袖子不勝其煩,冷臉掏出護照亮給警察“快點把這個瘋婆子拉開,我要聯系美國大使館,否則就叫憲兵過來”
美國是戰爭中的勝利者,與另一個戰勝國平分并同時托管著戰敗國。在這片土地上,天然就有種高人一等的架子。警察看也不敢細看那本護照,更是萬萬不敢得罪這個硬茬,重新把矛頭指向被扭住胳膊動彈不得的小愛麗絲“這位紳士是無辜的,是這樣對吧”
她當然知道該怎么回答。
少女抬起頭,坦然道“貝爾西先生帶著這位紳士去我家收購老房子來著,生意談得不錯,他提出想要來點葡萄酒暖暖身。我說家里沒有酒,他不信,闖進儲藏室搶走了外祖父生前留下的佳釀。也許是儲存太久,他喝了大半瓶就有點醉,這位好心的紳士打算扶著他回到歌舞劇院休息,誰知道走在這里貝爾西先生自己踩到薄冰,然后就掉下去了。”
人口買賣并不是能夠擺開來放在臺面上說的事,無論買賣雙方多么兩廂情愿。雖然大家都知道還有這么一條路,但你要是公開宣揚出來,那就是挑戰社會規則的底線,與整個行業為敵。
算這小家伙夠聰明,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管家先生的臉色在她的陳述中慢慢恢復正常。
愛麗絲深吸一口氣繼續“貝爾西老板是個泡在酒水里糟透了的爛酒鬼,這事兒克洛斯特街誰不知道。他要不愛喝酒,能有那么大的肚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