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著,使光影陣陣拉扯變幻。
落在緊閉的眼皮上,便有些說不清的不適了。
花無缺便在這種微妙的不適中,勉強從黑暗中醒了過來。
他的大腦仍然是一片渾渾噩噩,像是久睡方醒——這自然是不可能了。實際上,花無缺甚至不太確定自己究竟多久沒有休息了。
因此,就算意識稍微清醒了些,但他仍然沒辦法完全睜開眼睛。
嘴巴里殘留著某種甘甜而濕潤的氣息,身旁有人急急地走過、腳步聲仿佛隔著朦朧的棉花模糊的落入耳中,比之更加清晰的,是這一陣走動所引起的氣流。
“啊、啊……這個應該可以吧。”
已經很熟悉了的聲音,自言自語似的嘀咕著什么。
又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怎么掉的這么快!”少女不太文雅的罵了一句什么,這時聽起來,聲音已經很近了。
柔軟的手將他扶起來,攬在懷里。
花無缺霎時一窘。
然而很快注意力就被別的東西吸引走了。
奇怪的是,就算這樣近的距離,花無缺也沒有嗅到任何氣息。
他只是遙遙的感覺到這是一個溫暖而柔軟的懷抱……很快他的意識又模糊了起來,那種并不劇烈、但綿延不絕的疼痛在他徹底墜入黑暗中的前一刻,勉強地牽扯住了花無缺的神智。
他疑心自己聽見了少女的抽泣聲。
不必這樣憂心。
花無缺想。
……總會有辦法出去的。
然后,細碎的聲音響了一陣,柔軟的手指輕輕捏住他的嘴唇,將什么貼了上來。
溫熱的液體滴落。
腥甜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漫,而后是濃郁的鐵銹味——這是對江湖人士來說,無法不熟悉的液體。
“——!”
她在做什么!?
這種劇烈的震驚讓他甚至掀起了仿佛被飴糖黏住的眼皮。
——只是一點點。
但那已經夠了。
昏暗的光線里,模糊的視野中,從相遇開始始終開開心心、從未面露難色的少女,皺緊了眉頭,正專注而焦慮的注視著自己。
“……沒用嗎?”
嘴唇上的手腕離開了一會兒,很快又貼了回來。
更多溫熱腥甜的液體涌進來。
花無缺想要阻止對方這樣傷害她自己的行為,可那種綿延的、昏沉的感覺仍然纏繞在腦海里,焦灼的疼痛不肯放松分毫。理所當然的,他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哪怕是一根手指。
他再一次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的時候,他被一群人簇擁在中間。
面孔陌生、又似乎并不陌生、仿佛在移花宮里見過面的白裙少女們擔憂的看著他。
昏迷前那種腥甜的鐵銹氣息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草藥汁苦澀酸辣的味道,花無缺咳了一聲,旁邊的人立刻親切而溫柔的將他扶起來。
“少宮主!”
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男子,關切的詢問道。
“可還有哪里不適?”
花無缺微微搖頭,那種昏沉的遲鈍感、焦躁的灼熱已經從身體里褪去了。
他的目光緩緩而又仔細的掃過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群,觀察著這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卻沒有看到自己想看見的那張臉。
“葉……跟我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呢?”
花無缺低聲問道。
離他最近的兩人面面相覷,神情微妙的看向某個方向。
在遠離人群的另一端,少女背對著他們,正興高采烈地和一位長身玉立的青年說著什么。
她卷起袖子,給他看手臂上血跡斑斑的傷痕。
那青年微微垂眼,又笑了一聲,片刻后俯下身去,將少女攬進懷里。
又湊到她耳邊,情人般喁喁細語。
少女登時笑起來,踮起腳、伸手要去捏青年的臉。
花無缺:“……”
胸膛里仿佛有什么、就這樣重重地、重重地落了下去。
激不起一點回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