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佑青站在滿是消毒水味的醫院,看著周圍人的嘴一張一合,他不知道那些人在說什么。他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死了,如果不是死了,他怎么一點知覺都沒有
不想動、不會哭、不覺得疼、什么都做不了。
他像個外面鮮活內里死去的尸體,無助地守在醫院,等舅舅舅媽醒來。舅舅還欠他一頓親手做的飯,他記得很清楚。他也跟舅媽說好了,周末他要陪舅媽去理發店染發。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葬禮當天,他好像陡然活了過來,隨后五臟六腑都覺得疼痛。疼痛讓他站不住,直挺挺往下倒去。
世界在他眼前變成一個光怪陸離的洞,他看著繁雜的顏色一點點褪去,最后變成毫無溫度的黑色。
他被黑色困住,只能哭泣。
葬禮后的第三天,霍佑青獨自踏上路程。
表哥這幾日一直沒有跟他說話,葬禮過后就徑直離開了。他知道他表哥生他氣了,是他罪有應得。
如果表哥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沒跟戴亦莘斗氣,他就能接到那個電話,就能及時趕到醫院,而不是等遠在國內的表哥匆匆飛到國。
他和表哥都沒能見到舅舅舅媽最后一面,見到的只是兩具冷冰冰的軀殼。
“放手。”霍佑青唇瓣發抖,他彎下腰不知道第幾次去扯戴亦莘的手。
戴亦莘仰著頭看他,素來美貌的臉蛋此時憔悴狼狽得不行,琥珀眼淚光閃爍,“別走,別離開我,我下次不會不讓你接電話了,我會改,你別丟下我。”
若說原來有同情,會退讓,如今他心里什么都沒了,非要嚴格地整理他的情感,那便只剩下恨。
他不想跟戴亦莘多說廢話,對方已經從他家里一直發瘋到機場。他想他現在已經夠控制情緒了,為什么戴亦莘還不放過他
他對戴亦莘、對戴沅、對戴家都沒興趣。
那是他們家的家事,卻偏偏要把他扯進來,仿佛他是一個沒有自我的物件。戴亦莘喜歡他,戴沅就來搶。戴沅來搶他,戴亦莘就發瘋扮成戴沅的樣子。
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霍佑青白著臉拿出手機,給戴家的管家打去電話。
不到十五分鐘,戴父帶人出現。戴父不愧是生下兩個瘋兒子的人,很知道怎么對待戴亦莘,不過五分鐘,就把人強行塞上車。
戴亦莘被帶走的時候,霍佑青似乎聽到對方的哭聲。
從胸腔里發出的震鳴哭聲。
似乎
就算真聽到,又如何,他不在乎,就像戴家不在乎他是個人。
那天戴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假惺惺地又說了一句他真的很遺憾,就離開了。
半年后。
霍佑青再次見到戴亦莘。
戴亦莘出現在他租的房子外,這一點他并不意外,以戴家的本事,想查清他的地址很容易。
霍佑青當沒看到門口站著的人,用鑰匙開門。出租屋很小,擺不下什么東西,他提著超市購物袋進來,反手想將門關上。
一只大手生生擋在門與門縫中間。
門縫外是戴亦莘的臉,縫隙僅能露出他的一只琥珀眼。
如瀕死之蝶,那只眼死死盯著門里的霍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