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到了如今,去問后宮里那些老人,都有人不知先帝名諱,只知他叫大郎的。
暮色漸濃,皎潔月光傾灑在殿宇樓閣之間,朱紅斗拱,彩繪飛檐,皆都隱入暮色。
數十位宮女手持香燭,蓮步入內,撤去殿內燃燒殆盡的燭臺,換為火光更為亮堂的臂高銀燭,罩上瀲滟閃著流光的水晶燈罩。
內殿一排排燈燭傾泄著柔和光輝,如月華一般。
錦帳半開,蜿蜒垂至地衣之上,玉照仰靠著軟枕,額上圍著一圈狐絨抹額,在燭光下襯的人臉盈白。瘦小的臉上,一雙眼睛眸光流轉,卷曲的羽睫似蝴蝶翅一般時急時緩的煽動著。
玉照低頭聞了聞自己的頭發,總覺得有股子她不喜歡的味道,只能皺起眉頭,看著趙玄的臉孔,提出要求來“我想去沐浴,隨便洗一下就好。”
才生完孩子十多日,如何能去沐浴
趙玄當然不同意。
玉照嘟囔控訴道“要真等上整整一個月,我早就臟死了。”
趙玄慢慢抬起眼簾,只那一剎那,整個內殿浮動的光暈都仿佛匯聚到了他身上,一張得天獨厚,舉世無雙的面容,穿著一身素淡中衣,卻不掩他清冷端正之風姿。
他骨節分明的指節點了點玉照的鼻尖,狹長鳳眸中閃過笑意“不需一個月,太醫說若是恢復的好,二十日足矣。”
二十日和一個月的區別大嗎
玉照覺得都一樣,只是一個是臟,另一個是更臟。
她是個愛干凈的小姑娘,可不能臟。她指著自己披散著的頭發,竟然委屈起來“二十日也臟你看看我的頭發,總覺得不干凈要是不洗干凈,到時候聞著難聞,晃兒都不喜歡我了”
趙玄無奈的如同順毛一般,愛憐的撫了撫她鬢角如云的黑發,柔順清朗,哪兒臟了
“朕早上才給你仔細擦過,要是覺得不干凈,再重新擦一遍便是。”
玉照有些羞人的不說話了,趙玄便當了真,換人取來了艾草熬煮過的水,里頭添了許多藥材熬煮的,顏色深暗,彌漫著一股聞著舒坦的藥物清香。
趙玄極有耐心,連她一頭頭發的發絲都仔仔細細擦拭了一便,頭皮輕松了一圈,玉照都不好再說什么了。
擦拭干凈過后,確實比起沐浴也不差多少。
玉照躺在床榻上打起了盹兒,瞇著眼睛眼看就要睡去,趙玄見狀放下了撒金床幔,俯身將薄被蓋往她身上。
玉照還沒睡著,這會兒也忘了其他事,甚至忘了自己已經是母親的事兒,只以為還是與道長二人相對的日子,察覺到他湊近立刻伸出雙臂摟過他的肩頸。
將腦袋埋在他懷里,趙玄垂眸摸了摸她的黑發,便打算陪她入睡。
可如此甜蜜時候總有人來橫插一腳。
搖床里的小小嬰孩,睡得香甜,卻忽然啼哭了起來。
說他乖,哭起來嗓門還十分嘹亮。
玉照驚醒,推開了趙玄翻身過去看搖床里的晃兒。
趙玄沉了臉下床走至搖床邊將晃兒抱起來。
“晃兒,晃兒這是怎么了”玉照伸手想要從趙玄手里接過孩子。
趙玄將晃兒的小臉蛋漏給她看“你看著便好,出了月子再抱。他這是餓了。”
語罷就掀開內殿珠簾,立刻有乳母上前小心翼翼的接過往側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