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升只以為自己是去赴死,關押了這般久,總算是肯給他一個痛快。
那名吏人笑他“你運道極佳,皇長子誕世,圣上下詔大赦天下,免除了你的死刑,改為流刑。”
顧升一怔,不知是聽到哪個消息震驚起來,面對將死尚且面不改色,如今卻絕望的回頭去看穆從羲。
卻聽見穆從羲沉聲道“確實是運道極佳,僥幸逃過死刑。”
顧升嘴角緊抿,又不是傻子,自然是不信的。當日雪山之上,他主動相見之時,已知難逃一死,或許一死對他來說已是解脫。
他尤為印象深刻,那人尋到暈厥在雪地里的寶兒之時,那副無措、絕望的神情。
真是自己錯了,打著深愛的幌子,一次次傷害她。
如今她竟然做母親了嗎
顧升心中酸澀,只覺得與她之間隔著越來越多,兩人被世俗推得太遠太遠。
他腦袋有些嗡嗡的,許久沒見陽光,如今走道上一絲薄弱至極的光都叫他瞇起了眼睛,眼中不受控制一般,滾燙酸澀,似乎有什么噴涌而出。
他聲音有些含糊,不死心問道“是她吧,是她”
他抱有一絲希冀,是她不愿殺自己吧。
穆從羲不愿回答他的問題,他外甥女被此人擄走,險些命喪黃泉,自己不報復于他已是最大的退讓。
可顧升面上悲哀彷徨的神情,叫常年征戰沙場的穆從羲都是一怔,他知曉此人是宿世之人。
究竟是怎樣的記憶,又是和寶兒什么樣的過往,能叫此人露出這幅神情
穆從羲知曉顧升受過重刑,估計都是一五一十招供了的,不然圣上如何也不會將他改叛為流刑。
他不欲多知,仍是動了些惻隱之心。
只道“她是個心思純善到甚至有些蠢的小孩兒,她小時候養了十幾日的兔子染病死了,都能難過的兩個月吃不下飯。我給她尋來了同樣毛色的兔子,甚至還有比那只兔子更漂亮的,可她都不要。還非要說什么兔子死了,她再也不養了。”
話說的煽情,根本不像穆從羲這人能說出來的。
卻見他畫風一轉,語氣冷冽道“可這小孩兒又聽沒心沒肺的,才沒過幾年,就見如今她又養起了狗兒,去哪兒都帶著,晃兒滿月宴上那個最大的雞腿,都是特意給那只狗留的。”
顧升怔怔的,覺得整個人都提不起來一點兒力氣,被人帶著往前走,回不了頭看不清穆從羲現在的表情,卻也忽然明白了過來了。
晚了就是晚了。
人總是會走出來的。
他苦澀艱難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該怎么做了。
穆從羲朝他背影陰冷道“你去往北地就老老實實待著,知道你有幾分聰明勁兒,別想著甩開眼線,也是甩不開的。你安分守己,別在妄想,去年本王是不在京城,否則能給你這個機會擄走了我甥女日后你要是賊心不死,無須旁人出手,本王就活活扒了你的皮。”
他可不會念及舊情,敢動他甥女,顧時詢活了來求情也沒用。
顧升聽了卻是笑了,果真是寶兒救的自己。
北地
是啊,北地多好一年三季千里冰封,夏日里一片廣袤草坪,隨時隨地來一場跑馬,白日山間打獵,晚上與人篝火燒烤。
他幼時最向往北地了,父親曾說起那塊土地。
北風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他不用再處理沒完沒了的案件,更無須與朝中人勾心斗角。
他與他父親一樣,都是草原上馳騁的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