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與她應該是同歲的,喜好吃果干,生的比其他幾個侍女都要豐盈些,如今瞧著瘦削的模樣,臉頰兩側都沒了肉。
玉照立刻明白過來,這是又做夢了,如今她已經熟能生巧了,竟然還找出了規律來,似乎每每身體虛弱疲憊瞌睡之時,最容易做噩夢了。
“娘娘,趕緊的趁熱喝,新換的方子,您喝了一定能好。”
玉照躺在床上仰著臉望著雪雁,目光移到自己皮包骨的手腕,手上蒼白的厲害,一道道的青紫經脈,延伸到袖子里,她氣息弱的想說話都說不出來,一張嘴就咳咳個不停,她忙拿著帕子去擦,滿帕子的血沫子。
雪雁帶著哭腔“趕緊喝了藥,喝了藥一準就好了。”
玉照被喂下泛著濃烈苦澀味道的藥湯,不知里面混著什么,難聞的厲害。她滿嘴的血混著藥往肚子里咽,胃里空空,想吐什么也吐不出來,只能不住的干嘔,將那些剛才才喝進去的藥又吐了出來。
一床榻的湯藥。
玉照被折騰出滿眼的淚水,絕望恐慌籠罩在她周身,這夢不僅可怕,還疼的厲害,五臟六腑都疼的厲害。
她活像是在十八層地獄里被油煎被油炸一般。
比上一次的還要可怕,痛苦不堪的她甚至不想知道夢境后續,只想立刻解脫出來,她不想待在這里,她想要離開。
不離開她會死在這個夢里。
殿外忽的想起冗長的腳步聲,緩慢沉穩,穿越長廊,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一身玄色龍袍的皇帝身上夾著風霜,朝玉照走過來。
玉照光是瞧著那個身影就覺得無比的熟悉,可隨著皇帝而來的,是屋外涌進來的白霧,一下子她的視線又模糊了起來。
如此,饒是她想破腦袋她也不知哪里見過。
是誰啊
玉照強忍著痛,聽見自己沒頭沒腦問他“你是誰你叫什么名字”
她要弄清楚,她可不想再被拉進來這個噩夢了,她明明已經同這個夢境沒有交集了才對,為何還會夢見
皇帝一怔,“你這是睡得糊涂了連朕叫什么都忘了”
玉照費勁的伸手,想撥開眼前的云霧,看清楚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皇帝卻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手塞回了被褥里,卻見被褥上全是藥湯。
她聽見皇帝語氣強硬,訓斥她“說過多少次了,把藥喝了你這般是想做什么”
而后又是一連訓斥屋內的侍女,雪雁等人跪倒成一排,不斷哀求,玉照聽了心疼不已。
“再有下次,你們也不要留在這宮里了重新煎了藥端上來。”
皇帝看著玉照的眼眸“朕親自盯著你喝。”
皇帝氣勢太盛,玉照也跟著誠惶誠恐起來,她不知為何委屈了起來,仿佛這個身體常做的姿態一般“我我喝了的,我真的喝了的,誰知喝下去又吐出來了我不是故意的,你重新煎一碗,我再喝就是”
那皇帝終于不再罵她了,反過身去背對著她,似是怒火滔天,不愿意跟她再說一句話。
被褥下的手被硬物膈的疼,她奇怪間摸出一個看,是個白玉雕的玉龍,旁邊還有一小丁點兒大的葫蘆,還有形態各異的松鼠。
玉照甚至還瞧見了粉琉璃的羊豬,千奇百怪憨態可掬,足足有十幾個。
就是這些小玩意兒,擺滿了她的床榻,想來是她常年病痛中的唯一慰藉品。
玉照心中忽的一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抬起頭看著坐在床側的皇帝,嗓音發顫“你你是不是叫含章是不是”
與此同時,幾乎是瞬間,玉照眼前白霧散去。
眼前男子戴通天冠,絳紗袍,充耳懸瑱,鼻若挺松,一雙狹長深邃的眸,此刻充斥血紅,正緊緊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