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小孩子大晚上玩兒風箏。
想一想就滲人。
突然,一個絳紅色身影快速閃過。
付長寧后脊梁發涼,忙抬眼去看,已經沒了蹤影。
“輔事,我似乎看到了一個身穿絳紅色錦衣的小孩子,靴子的腳后跟上綴了鵪鶉蛋大小的玉石。”付長寧手掌橫起,比在自己胸口處,“個頭不高,大概到我這里。他似乎知道自己闖禍了,慌忙逃走。”
“我一直在院子里,若有人進來,一定瞞不過我。”輔事沉思片刻,緩聲道,“付長寧,你被盯上了。”
他的話令付長寧那顆小心臟狠狠地抽了兩下。
鬧、鬧鬼了
被鬼盯上了。
付長寧哭喪著一張臉,深呼吸一口氣兒,“輔事,你修為高深,可不能見死不救呀。尤其我肚子里還揣著你的崽,不看僧面你也看看佛面。”
付長寧想抱著輔事胳膊懇求,又怕冒犯到對方。于是小心翼翼捏了一點點衣袖,一張小臉可憐兮兮的。
輔事不習慣與人接近,不著痕跡抽出衣袖,對付長寧行了一個禮,“沒有妖氣,也察覺不到修為,我想應該是禮樂規則范疇的問題。我不諳此道,還得仰仗你。”
禮樂規則范疇很大,比如祭祀、念往生咒等常規操作,比如天什么時候放晴、風從什么方向來、下多少數量的雨水等自然推算,再比如人死之前喉嚨中卡了一口怨氣、會成僵尸,女人梳子、木面具之類的死物會因接觸人的嗔癡愛憎而誕出自我意志成為“精”等等異聞怪談
通俗來講,但凡非仙、非妖、非人之事,統統屬禮樂規則。
哦,這里要強調一點,妖修和“精”完全不一樣。
妖修是活物以自我意志為主導而進行修煉、生活,“精”則是死物借助人的嗔癡愛憎而誕生出自我意志。一般來說,“精”的邏輯比較簡單,但又因過于簡單而難以判斷其行事規則,很令人頭疼。
娃娃仙就是萬千“精”的其中一種。
“你這話說得真無情,下一刻能眼睜睜看著我們娘倆兒去死似的。”
輔事道“情之一字,不是花蘭青有資格提的。但花蘭青保證會盡到父親的責任,沒人能越過我去尋孩子麻煩。”
孩子在她身上揣著,四舍五入等于沒人能尋她麻煩。付長寧覺得哪里不對勁兒,但又說不上來,暫且先這么理解著。
爐子上還有粥,輔事又端來一碗,付長寧怒干兩碗。
待時候差不多了,去永安客棧。
掌柜真的蜷縮著身子在客棧門口蹲了一宿,期期艾艾可憐極了。沒辦法,誰叫他家娘子最大。
遠遠地看見付長寧,以為是自己眼花,親自上手掐了一把臉疼得齜牙咧嘴才意識到不是做夢。
“仙人吶仙人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張口無遮攔的嘴。我替您多打兩下,叫我嘴賤、叫我出言不遜”掌柜作勢扇了兩下嘴,忙跑上前迎人,因蹲了一宿腿發麻而身形趔趄了一下。
“求仙人治治我兒那怪毛病。若能治好,別說住哪間了,整個永安客棧我都雙手奉上。您身邊這位妖修想怎么住就怎么住。”掌柜點頭哈腰跟在付長寧身側,亦步亦趨陪著。
付長寧對永安客棧一點兒都沒興趣,但想出言逗逗他,解了昨日被拒的一口惡氣,“聽說永安客棧地處亂禁樓統轄區域,不準讓妖修留宿。掌柜公然得罪樓主,傳出去可怎么是好呀。”
“仙人,跟仙人您相比,樓主”掌柜眼睛朝四周亂瞟,上揚高亢的嗓音倏然壓低,心虛道,“樓主算是個什么東西哪有您這么平易近人,善心大發肯與妖修往來。聽說您也在亂禁樓住著。我想亂禁樓那良心就三斗,您獨占十斗,樓主他倒欠七斗”
小聲嘟囔,“我早就覺得妖修與咱們都一樣,哪兒有什么分別的。您說是不是”
付長寧舒心極了,對輔事揚起下巴。那表情就是在嘚瑟,看,我給你報仇啦。
一身的孩子氣。
輔事啞然失笑,然后頓住。嘖,跟他一比,她可不就是個小孩子么。
付長寧道“夠了夠了。掌柜,前面引路,帶我去見孩子。”
“誒,好嘞仙人這邊請”掌柜打發小廝去通知夫人,說仙人到了,快把自己放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