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修大多特立獨行,六號是個例外。它喜歡跟在投喂人屁股后面打轉兒。
六號母體死在紅銹亭沙場里,尸體被小廝拖去清理皮肉時發現腹部隆起,什么東西在里面溫和、有節奏地撞著。小廝剖開肚皮,取出尚有氣息的六號。
六號雖性命無礙,但靈識半損,木訥、沒什么像樣的攻擊力。紅銹亭嫌棄六號,六號樂顛顛圍著小廝打轉兒。它似乎將第一眼見到的人認作了“母親”。
小廝甩了十來天,愣是沒甩掉。索性隨它去。
后來紅銹亭人人皆知小廝是它的喂養人。但小廝從沒承認過,也沒幫它取過名字。
如今錦繡樓無人不知付長寧。她沒費什么功夫就打探到投喂人訊息。
錦繡樓位置寸土寸金,聽說那投喂人住在十里外采風河邊的草棚子里。
采風河是一條半死的河,水都漚臭了。蚊蟲漫天飛。
付長寧在不怎么臭的地方找到了草棚子。四塊破木板搭起來了個遮風避雨之所,碗、盆等東西放在草棚子頂上,上面蓋了厚厚一層干草防塵。
走得近了,便能聽見六號笨重身體拖在木頭上“撲簌簌”移動的聲響。
付長寧張口便叫“六號”,但又覺得不合適。下了沙場,序號就不管用了。
“哐”。
付長寧屈指敲了三下草棚子的門。
那扇勉強能稱之為“門”的木板搖搖欲墜,“哐啷”掉了。連帶著扯下另外兩片木板。
只剩一片木板艱難地撐著上頭的厚茅草。
投喂人正撕著手里的饅頭給六號,坐在地上,雙肘敞開靠著支起來的兩側膝蓋。木板倒了,他眼中一點兒驚訝也沒,習慣了。
反倒是付長寧的到來令他意外。
“姑娘可是小掌柜哪里有失待客之道,勞姑娘特地尋來。”小掌柜把饅頭掰成兩半,一半丟給六號,六號歡天喜地吞了。他一手撐著膝蓋站起來,行了個禮,垂眉斂目。
喂養人就是小掌柜。
剁手指的事兒在前,付長寧心中有愧,哪里愿意受這個禮。
扶住他,把布包遞給小掌柜,“不必如此。它在沙場上拿了紅色旗幟,我是它投注者,利潤理應分它一半。”
小掌柜卻避開布包,眸中有疑惑,“拿紅色旗幟的是它,姑娘為何要給我”
付長寧“它看起來不大聰明,利潤在它手里還不如饅頭。更易染上禍事。你是它的喂養人,交由你,再合理不過。”
小掌柜再避,“是否惹禍上身是它的事,便是它死了,也與我無關。我不是它的喂養人。”
跳下采風河去撿木板。順手捋了一把干草按在泥里攪了攪,糊在兩塊木板之間起固定作用。
泥還是偏軟了,若是能混點兒上游的砂礫就好了。
只能想想而已。上游是亂禁樓的地盤。
付長寧只得與六號面對面。
六號驟然嗅到陌生人氣息,眼神由木訥轉精。勺子頭皮下的筋急速抽動,是旋轉、攻擊的前兆。
付長寧嚇了一跳,跳出去好遠。
六號由精轉為木訥,被她一嚇,也慢吞吞挪后一步。
一人一妖,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
“小掌柜,六號、它叫什么名字”
小掌柜視線都不往這邊斜一下,“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