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蘇漾將裴昭托給了天鸞照看。
天鸞作為魔界最知名青樓的老鴇,看住一個小娃娃自然不在話下。
她捏了捏裴昭的臉蛋,和顏悅色問“小娃娃,今年幾歲了”
裴昭面上貼著易容,生怕掉了,忙捂住兩邊臉,怯生生道“十四。”
“噢。”
天鸞又問“方才走了的那個,是你什么人”
裴昭還記得下山前師尊叮囑過,萬萬不能暴露他的身份,這會兒被問起,只得撓著頭冥思苦想道“他是我”
“是我”
想起先前師尊糊弄那兩個祭祀的說辭,裴昭靈光一現,脫口而出道“是我嫂嫂”
天鸞“”
祭壇側面有一道小門,進去便是通往天頂的云梯,祭祀領路到了這里,便不再往上,只道“主君就在上面。”
魔君身旁有掌祀伺候,普通祭祀沒有獲得允準是不能隨意出現的。
蘇漾見他離開,獨自提步向云梯上走去。
祭壇高聳入云,階梯足有上百層,每踏一步,蘇漾都能聽見周遭寂靜空曠中傳來的回響,使這攀登的過程顯得極漫長。
他不由望向云梯的盡頭,恍惚間想,他和裴凜已有千年未見了。
這一千年,裴凜在深淵之下想來是飽受煎熬,而他在月沉山過得也并不算好,只因人一閑下來,就愛回憶過去。
而回憶越是流光溢彩,到眼前物是人非,只覺得惘然。
蘇漾至今還記得初遇裴凜,在一個雨夜。
蘇漾那時還未化形,小小的一只白狐貍,蜷縮在屋檐下躲雨。
屋旁的柴火堆又冷又濕,泛著一股潮氣。
忽然屋門打開,燈光投在了地上,從里走出來的人影修長。
少年面無表情,一雙眼漆黑沉默,彎下腰將他輕輕地抱起,進了屋。
蘇漾聞見他身上氣味,凜冽得像雪。
裴凜將他放在了暖爐邊烤火,炕上還坐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團子,奶聲奶氣喊著“哥哥哥哥,今晚讓小狐貍和我睡一個被窩好不好”
裴凜語氣冷漠“不可。”
“為什么”
“狐貍會咬人。”
蘇漾懶洋洋趴在火邊,愜意地瞇起了眼。
普通的狐貍確實會咬人,但他并不是一只普通狐貍。
不僅不會咬人,他還知道報恩。
那天夜里,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原本就是間陋舍,棚頂上還漏雨,夜半時爐火被雨澆熄,整個室內頓時如墜冰窖。
裴凜起身添了把柴火,借著火光看見小狐貍凍得縮成了一團,雪白的絨毛在風里微微發著抖。
而裴昭此時已睡得很熟,只從被窩里露出一張安靜小臉。
裴凜想了想,將狐貍輕輕抱了起來,塞進自己的被窩,捂好。
這少年方才還說狐貍會咬人,這會兒又抱著自己睡。
蘇漾忽然就想看看,若這人真被自己咬了,會是個什么表情。
他試探著張嘴,將乳牙抵在裴凜結實的手臂上,正打算咬下去,忽然對上了一雙漆黑沉默的眼睛。
裴凜醒了。
蘇漾與他對視兩秒,默默把牙收了起來。
裴凜還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