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漾的眼尾如狐貍一般微微揚起,他瞇著眼笑時,那枚小痣便自帶七分撩人三分漫不經心,此時在天罡看來頗為嘲諷。
“你這虛情假意的神仙,”天罡臉色陰沉“主君早晚會看清你的真面目。”
“哦”蘇漾微一挑眉,像聽見了什么有趣的事“那請問天罡將軍,你的真面目,又是什么”
“讓我猜一猜”他沉吟著道“你故意縱火拖住裴凜,趁機偷走尸體魂魄,是怕裴凜用讀魂大法讀取天鸞生前的記憶,看見你是如何將她殺死的對不對”
聽到這,天罡的臉色徹底變了。
蘇漾眼里笑意更深,“看來我猜對了。”
“既是如此,我就更好奇了。以天罡將軍的功勞威望,便是殺了人,想必魔君也不會過于責罰你,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你如此懼怕被他查出來”
天罡閉口不言,只一雙眼怨憤地死死瞪著蘇漾。
“你不想說那好,我就親自看看。”
天罡“你”
他正要破口大罵,卻見蘇漾已豎起兩指,指尖縈繞而出一縷白光,緩緩飄落在冰床上,沒入天鸞尸體的眉心。
讀魂大法能夠攝入并讀取魂魄的記憶,因此極耗心神和法力,便是蘇漾也不會輕易動用這種法術。不過天罡這一番欲蓋彌彰,讓他愈發確定天鸞身上有自己想知道的東西,既然如此,看一看也無妨。
朦朧白光中,天鸞慘白的眼皮緩緩掀開,瑩白的光流將她和蘇漾的眉心相連。
蘇漾的神識進入天鸞腦海,掠過走馬燈般紛雜的生平往事,從刺目白光中穿過,進入靈魂最深處那段記憶的。
窒息。
瀕臨死亡的窒息。
蘇漾的神識與天鸞魂魄共感,只覺脖頸被什么死死勒住,眼皮堪堪能睜開一條縫。
一張貪婪殘暴的臉映入眼簾。
男人寬大的手掌緊緊掐住她的喉嚨,后方傳來女人凄厲的哭喊“求你了放過阿鸞我求求你”
“滾開”男人滿身酒氣,不耐煩地掀開了她“誰讓你肚子不爭氣,生了個女娃,把她養大有什么用還不是便宜別人”
阿鸞被掐得近乎失去意識,后面的話已然聽不清。
忽然,聽覺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那雙鉗制住她的大手猛然松開。
阿鸞跌坐在地,視野一片搖晃,耳邊“嗡嗡”地響成一片。男人的怒罵、女人的痛哭,與撕扯搏斗在一起的聲音。
漸漸地,那些動靜越來越小,不知過去多久,一切都靜了下來。
阿鸞恢復意識,踉蹌地扶著墻起身。
在她視野中,出現了一片血泊,一個高大的男人和一個柔弱的女人躺在其中。
柔弱的女人手里拿著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了男人腰腹。
她跌跌撞撞跑過去,兩只纖細瘦小的手掌緊緊握住女人蒼白的手,聲音哽咽“娘”
蘇漾的神識微微震動。
眼前這一幕,讓他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視野中,女人的瞳孔已經渙散,聲音支離破碎,斷斷續續地說著“阿鸞你要好好活著離開離開這里”
那只手干瘦如柴,蒼白地,輕飄飄地垂落下去。
再也沒有抬起來。
阿鸞跌坐在血泊中,雙手捂住臉龐,淚水不斷從指縫間滑落。
鮮血從她的裙邊漫過,漫向腐朽破敗的屋門,漫向狹窄的窗口,窗外漆黑夜空中,低懸著一枚血色的月亮。
這里是魔界。
她從小便知道,在魔界誕生的生命不被祝福,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詛咒。
這里到處都是殺戮,弱肉強食,弱者向更弱者揮刀,只為向強者求得活下去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