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漾下意識松開了手。
他看著裴凜手中那枚破碎的玉冠,心口一點一點沉下去。
他看見了仙界曾對裴凜做過什么,也知道如今的裴凜不會再輕易相信仙界任何人了這其中也包括他,千年前,是他親手將裴凜封印在了深淵。
天罡身上白色的光流消散,立刻緊緊地捂住喉嚨,靠在冰窟一側的洞壁上喘息。
他漸漸從瀕臨死亡的恐懼中恢復,此時也看見了站在甬道陰影中的魔君。天罡猛然意識到蘇漾放過他的原因,也同時意識到蘇漾看了天鸞魂魄中的記憶,必定會將此事告訴魔君。
而魔君前兩日知道他們獻祭生魂已經大發雷霆,若知道是他騙來煙竹館那些人送死,恐怕
趁蘇漾的注意力不在這邊,天罡猛然拔出腰間的佩刀,朝他捅去。
在天罡將手按上刀柄的一瞬間,蘇漾便察覺到了。但他沒有躲,只是稍稍側了身,讓天罡捅過來的刀偏離要害。
刀鋒在他腰腹留下一道駭人的傷口。
這一刀沒能致命,天罡兩手握住刀柄,高高舉起刀刃再次劈向前方那個單薄的藍衣身影。
千鈞一發之際,一只修長冰冷的手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
天罡只覺一股強橫的力量碾壓向經脈,劇痛中,他脫力地松開手,刀刃“咣當”墜落,在險些碰到蘇漾時,被擋在前方的人踹開到了一邊。
“主、主君您看見了,是他要殺我”
裴凜冷冷瞥了他一眼,松手。
天罡被扣住的右手幾乎失去知覺,然而輕輕一動,便涌上劇烈的疼痛。
他咬了下舌尖,繼續道,“主君,這個人是仙界派來的,他上回冒充鬼月,今日又要對我下手,您還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嗎這人不能留啊”
裴凜側眸,只見后邊人捂著腰腹的傷口,細長白皙的手指間不斷往外滲出鮮血。
他微微蹙起眉。
蘇漾被關在了偏殿。
這回是真的關,裴凜將侍者全部驅散,在殿內設下了結界。
蘇漾獨自躺在軟榻上,腰腹的傷口一直在流血。他沒有管,靜靜地看著枕邊那一枚黑色玉冠的碎片。
外邊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打在宮廊檐上。雨越下越大,他身上的傷也越來越疼,氣力隨著血液一點一點流逝。
蘇漾覺得冷了,默默將自己變回一只白色的狐貍,蜷在角落里,用暖和的尾巴捂著肚子。
大雨瓢潑,向藥打著傘守在外邊,他進不去殿內,只能在窗外張望。
一打眼,只見淡藍的衣裳還鋪在那,榻上的人卻看不見影了。衣料底下隱約能看見雪白的絨毛,而向藥根本想不到那是自家主子。
他慌了神,想起主君臨走前叮囑自己的話,著急忙慌往主殿的方向跑。
遠遠地,向藥便看見天罡將軍被兩個黑衣隨從押下去,不知帶到哪里。隨后,主君從殿中出來了。
裴凜看見他神色驚慌地向這邊跑來,蹙起眉,“怎么了。”
向藥氣喘吁吁,“主子、主子他不見啦”
旁邊一個侍者正要給主君打傘,傘還沒撐開,便見那道修長身影進了雨里。
裴凜冒著雨趕到偏殿。只見殿內冷冷清清,染了血的藍衣掉落在軟榻邊的地面。
他快步走過去,才看見一只雪白的狐貍,靜靜地蜷縮在軟榻角落里。狐貍的尾巴捂在肚子上,伸出一只爪子,輕輕地撥拉著枕頭邊黑玉的碎片。
裴凜腳步頓了頓。
他走近榻邊,狐貍也沒看他一眼,只是用爪子固執地撥著那堆黑色碎玉。
裴凜坐下,伸手過去,“讓我看看。”
狐貍停住了動作,默默地將爪子遞到他掌心里。
裴凜握住爪子揉了揉,“讓我看看傷。”
只見那條搭在肚皮上的尾巴搖了搖,輕輕晃到一邊去。狐貍雪白的絨毛染著血,微微翻過身,朝坐在床邊的人露出了柔軟的肚皮。
裴凜養過狐貍,知道這是對他信任和依賴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