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絮敲門,里面的人高聲說“請進”。
裴思渡的聲線極有味道,朗聲說話時如現在,簡短的音節也能抑揚頓挫。
但耳語時,又溫柔得像是呢喃細語。
昨晚她湊在桑絮耳邊說了很多話,明明是怪異的親近,卻在酒吧那種地方被合理化。誰都不覺得有什么問題,除了封憬。
封憬納悶“你好像特別不喜歡她。”
桑絮面無表情“誰都不會喜歡自己的上司。”
裴思渡笑意盈盈地坐在辦公椅上,根本不像忙的樣子,起身繞過桌子,神清氣爽地說“早上好。”。
“早。”桑絮雙手將餐盒放在辦公桌上,沒有多說。
裴思渡踩著雙七八厘米左右的高跟鞋,桑絮低頭看著,很擔心她會崴著腳,但剛剛走過來的那兩步,步履穩健。
“那天覺得餅干很好吃,所以才忍不住麻煩你,我要怎么謝你呢”
她的目光真誠,桑絮聽了受用,客氣道“不用,我常帶點心分給同事吃,不只是裴總監一人。”
裴思渡聞言,眼簾快速垂了垂,將眸子里頭乍現的情緒撣走,隨即恢復一派澄明。
但桑絮注意到了。
裴思渡說話時習慣性地凝望別人的眼睛,專注而禮貌,同時帶有一定的壓迫感。開會時被她點到的普通員工,背后都要拍著胸脯說“嚇死我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話語不能表達出的內容,全藏在眼睛里。有人藏得深,有人藏得淺。
桑絮心想,裴思渡應該是藏得深的那一類,須臾之間的掩飾,快得她沒能看清。
裴思渡還是剛才的口氣,“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嗯,我出去了”桑絮用試探性的話問裴思渡,以防她還有別的事情。
不問還好,這么一問,裴思渡停頓一秒,果然開始問她項目的事情。
她談工作時不茍言笑,卻只是嚴謹和專業,并不冷漠苛刻,與前任總監完全不同。
所以裴思渡來了這么多天,除了員工對上司不可避免的吐槽外,深得民心。
桑絮打起精神來應對,半小時后才回到工位上。
宋尹銳看她眉眼透露著精疲力竭,立即小跑過來慰問“怎么回事,周一大清早就被總監叫去喝茶”
衛涵涵也滿臉擔憂地側身“你像是被總監榨干了。”
桑絮沒好氣地白她眼,明明問心無愧,卻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不合時宜地想到裴思渡在她耳邊說話時的姿態,或笑或嗔。
拂得她全身發軟。
桑絮的表情立即僵住。
宋尹銳不知道她回憶到了多么惡劣的事,表情愈發同情,溫聲哄說“桑桑,你有事跟我說,沒事的,我幫你想辦法。”
桑絮趕忙把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思緒趕走,騰出整潔空間,噴上空氣清新劑,“沒什么,來得早被總監抓到,喊我去問七夕節那個項目的事。”
宋尹銳雖然知道裴思渡對那個項目挺滿意的,還是不放心“沒大問題吧”
“暫時沒有。”
等宋尹銳離開,桑絮解鎖剛才震動了兩下的手機,兩條消息,都來自裴思渡。
“意外之喜,你還給我準備了別的。”
“都很好吃,謝謝你。”
桑絮微不可見地揚起嘴角,回說“研制的新品,你能喜歡最好。”
等她放下手機,她心下一凜,認真地想,她是不是在討好上司
雖然她什么也不圖,但莫名其妙的殷勤,就很奇怪。以后務必謹慎。
她斂起笑容,投入工作。
后面幾天的桑絮工作清閑許多,唯一苦惱的是,她每天都會收到東西。不是大束鮮花,就是奶茶甜點,有時候甚至是快遞盒子,打開是幾支最熱色號的口紅。
查問一圈,也不知道是誰。
于是花就插在辦公室讓大家欣賞,奶茶甜點直接投喂衛涵涵,而口紅則連盒子放在抽屜里,想著半個月內如果還不知道是誰,就可以扔了。
直到收到的花束有手寫卡片,備注人是“晶晶”。
她拿起卡片,衛涵涵湊近,小聲幫她讀出來“桑絮,請允許我喊你名字,你的名字就像你的人一樣,我見一次,聽一次,就走不出去了我想,我在做你看來的傻事,但下定決心將傻事付出行動,我很高興。”
念到一半,桑絮就把卡片扔進了垃圾桶,衛涵涵愣是蹲在垃圾桶旁,把后面半段念完。
裝模作樣地將食指戳在眼尾處,“好感人的情書,多少年沒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