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的過程和蘭斯洛預期的一樣,他們明明是走在荒野中,周圍卻像剛剛被投石車犁過一遍的要塞,到處都是掀開的地面和炸開的巖石。
但到了下午,那些陷阱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讓大軍前進的速度快了許多。蘭斯洛短暫的脫離了隊伍,登上附近的一個制高點向下俯瞰。只見蜿蜒的惡魔大軍仿佛一條爬過戈壁灘的毒蛇,長的幾乎一眼望不到邊,首尾的距離目測已經超過了十里。
換句話說,如果走在最前面的傭兵們遭到了突襲,支援將會來的非常慢,而即使以人類軍隊的標準,一場伏擊也能在一刻鐘之內結束。這意味著在局部區域,讓索娜姆信心十足的人數優勢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只要惡魔的進攻足夠迅猛,它們就能像削鉛筆一樣慢慢的消耗對手,戰果絕對比一場主力決戰要大的多。
蘭斯洛自己以前就干過類似的事,所以他才那么清楚。而索娜姆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厲害,但六臂蛇魔,或者說所有的高階惡魔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思考方式。在它們看來,手下的生命根本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所以索娜姆才會說如果不是蘭斯洛搗亂,雙橋鎮完全可以將那一整支魔鬼軍團埋葬,根本沒去考慮己方將遭受多大的損失。
具體到眼下的情況,可能遭遇伏擊又怎么了惡魔將領們只擔心敵人一直躲著,它們可沒耐心玩貓捉老鼠的游戲。至于炮灰的損失那些家伙本來就是消耗品,就像弓箭手的箭一樣。當作戰結束后,只有狂戰魔、布雷祖魔這樣的精銳步兵會隨著惡魔將軍們返回,還活著的炮灰會被就地解散或者說釋放,在這種心態下,也難怪惡魔將軍們表現的如此不上心了。
盡管內心中完全不認同這種觀點,但那并不妨礙蘭斯洛理解惡魔們的思維方式。只有知道對方是怎么想的,他才能試著去說服六臂蛇魔,并潛移默化的影響對方的價值判斷。
不過眼下,他能做的非常有限。
隨著太陽開始朝著地平線接近,蘭斯洛的不安也變的越來越強,倒不是他的靈覺感應到了什么,而是周圍地形的變化觸動了他作為一名老兵的神經。前方道路的右邊是寬闊的冥河,左邊目前還是開闊地,但遠方有著一大片獠牙杉的森林。蘭斯洛還記得第一次前往大深淵時的情景,如果繼續前進,那片獠牙杉會離道路越來越近,對一小群冒險者來說或許沒什么,但對一支軍隊來說,沒有比那種地形下更合適的伏擊點了。
大軍扎營后,他再次去找了索娜姆,可六臂蛇魔非但沒有擔心,反而還表現得頗為興奮。在她看來,敵人竟然自己要跳出來,還有比這個更棒的事么至于蘭斯洛關于改變行軍線路、繞過那片森林的建議,則被她直截了當的拒絕了。
“動動你的腦子吧,就算我同意,后面那三位炎魔將軍會同意么搞清楚你的位置,人類,別再拿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來煩我了”
蘭斯洛也不著惱,因為他自己也知道繞行的可能性不大。緊接著他就提出了第二個建議提醒全軍做好戰斗的準備,并將可能遭遇伏擊的情報告知后方的主力部隊。稍微考慮了一會兒后,索娜姆同意了蘭斯洛的新提議,畢竟這么做沒什么壞處,而且離下一個發薪日還有好幾天,她并不急著讓不合格的傭兵從工資表上消失。
當蘭斯洛回到自己的小隊成員身邊時,索娜姆已經派人通知了整個傭兵軍團,所有人都知道前方可能會有敵人埋伏的消息。每個傭兵都在討論這件事,反應各不一致,有的看起來無所畏懼,有的看起來則憂心忡忡,還有的看起來都要被恐懼壓垮了,或許今晚就要開溜。
“是你跟六臂蛇魔說的,沒錯吧”見到蘭斯洛走了過來,布魯托立即向他問道,“真的會有伏擊嗎”
“可能性很大。”蘭斯洛點了點頭,加入了圍坐在篝火旁的伙伴們,“如果我是魔鬼的指揮官,我就會這么干。”
“明知道有埋伏,我們還要繼續前進,這種感覺可真糟糕。”半精靈塔妮婭抱怨道,“當傭兵就是沒得選,太讓人不爽了。”
“至少你知道敵人是誰,甚至是從路的哪一側出來。”老圣武士沉聲說道,“如果事先有了防備,那就不算伏擊。”
“我們可不管魔鬼們會從哪出來”有著一頭亮黃色頭發的矮人弗林特語氣堅定的宣布道,“我們會舉著盾牌,守在原地,敵人來多少都別想過去”
“我喜歡你的樂觀。”提夫林女術士心不在焉的答道,她正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篝火,似乎火焰中有什么東西吸引了她。
“我聽說有些提夫林是讀火者,偶爾能從火焰中瞥見未來的片段。”侏儒中的弟弟雷恩好奇的問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很遺憾,今天的我有些不在狀態。”繆斯克聳了聳肩,將視線從火堆上移開,“除了一堆燃燒著的木頭,我什么也沒看到。”
又是一個高度戒備、無事發生的夜晚過去,當萬淵平原那輪暗紅色的太陽再次躍上地平線,眾人也開始了新一天的行軍。和昨天相比,傭兵們的腳步沉重了不少,原因不光是緊張的心情,主要還是所有人都是全副武裝,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和蘭斯洛記憶中的情況一樣,隨著他們前進,原本還很遙遠的森林離道路越來越近。獠牙杉的高度超過五十尺,樹干粗的需要五六人才能合抱,看起來就像一堵不斷逼近的城墻。所有人都警惕的盯著巨樹后的陰影,生怕從后面突然沖出一群全副武裝的魔鬼。
就在這時,原本正在行進中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蘭斯洛心中一跳,可轉頭一看,樹林的邊緣距離道路還有一百多尺遠,并不是發動伏擊的最佳距離。
“保持警戒”六臂蛇魔索娜姆的聲音在所有人耳邊響起,“該死的,誰能告訴我為什么停下前面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