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里,身穿少數民族服飾的年輕女孩背著竹簍往山上走,步履匆匆,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像是怕后邊有人在跟蹤。
那女孩回頭時,長相與小田有幾分相似,膚色卻有些黝黑,身材也更加瘦弱,不似小田耐看。
眾人看著她繞進旁邊羊腸小道,在人高的蒿草中穿過,最后進了一個山洞。
“你怎么樣了今天,傷口好些了嗎”
女孩放下藥簍子,手在里面掏了些藥草揉成一團。
“我今天找到好東西了,比昨天更好的,你用了這個,保管能退熱消炎,那傷口不會再疼的了喂,你怎么不理我,不會還沒睡醒吧”
她終于察覺不對,慢慢回過頭,神色從怔愣,逐漸染上驚慌失措。
“你別嚇我,你醒醒啊”
小田怔怔看著鏡子里的女孩撲向角落的身影,猛力搖動之后抱住對方痛哭起來。
不知怎的,她也同時涌上一股悲慟,比剛才見到去世的奶奶更難以形容的酸痛侵蝕入骨,眼淚不知不覺流出來,她卻還不自知。
直到一只手伸來,抹去她臉上的濕意。
蔣思因將她拉到一邊。
何疏用朱砂筆在她眉心輕輕一點紅色。
小田身軀微震,如夢初醒,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鏡中景象影響很深,差點就魔怔了。
“生人照法鏡也無妨,但心志不堅者,很容易受其左右,還陽之后的生活也會受影響。”周卅在旁邊道。
小田臉上神情已經清醒了,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似乎不受身體控制。
周卅搖搖頭“你還是別再照了。”
蔣思因道“鬼差大人,我最近總是做著同一個夢境,夢境里重復同一件事,別人總說我欠他們東西沒還,但我根本不記得了,這種情況能不能在法鏡這里得到解答”
周卅“未必可以。”
未必可以,也就是說,也有可能可以。
蔣思因大為心動,他沒有忘記自己之所以會流落至此,主要原因就是自己那個夢。
他又望向何疏,不知不覺,蔣思因已經習慣征詢何疏的意見。
何疏微微頷首。
法鏡里,蔣思因的身影逐漸發現變化。
他看見了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只有一團蔚藍微光,如萬古長夜中的皓月之輝。
周卅和錢八十見狀,忍不住露出訝異之色。
兩人作為鬼差,曾在法鏡里看過無數人生平,早已見慣不驚,會讓他們如此異樣的,顯然是因為那團藍光。
周卅與錢八十交換了個眼色,意味深長。
其他人顧著看法鏡,沒注意到,何疏卻留意到了。
此人像揣了個月亮在懷里趕路,腳步在地上踩出凌亂的動靜。
他慌不擇路,也可能是受了傷,這團藍光被晃得跟著上下蕩漾,可依舊照不清面容處境。
在蔣思因的記憶里,自己從來沒有過這樣一段經歷,那么法鏡里照出來的,應該是他的前世喘息聲越來越重,從一開始急促,到后面綿綿無力,氣若游絲,可以感覺此人越來越虛弱,已經到了無以為繼,命懸一線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