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狗嘴里沒吐出什么象牙,扔了只大鴨梨給她,“今天我們結巴小姐又在學什么”
學濟慈。
“世上的鮮花會相繼盛開,美麗而不朽的事物會接踵而來。”
像是一個隱喻,當她張口念出那句“美麗和不朽的事物”時,他就來了。
這一刻,由不得葉知春不信,他們的相遇是一個神跡。
你說世界上為什么會有袁山河這樣的人趕不走,罵不氣,任你如何擠兌,他都安然自若跑來你生命里瞎攪合。
他只字不提那一晚的事,只推著她到處晃蕩。
他們甚至又去了他的秘密基地,看了好幾部電影。
后來他好像嫌這路途太漫長,一邊念叨著“公主殿下,你是不是長胖了啊,這輪椅怎么越來越沉了”,一邊從家里興沖沖搬了臺dvd機來她的病房,隔三差五拿幾張碟片,兩人把這病房玩出了新花樣。
他們看肖申克的救贖,在男人重獲自由的那一刻,彼此歡呼。
他們看給朱麗葉的信,在輕快浪漫的愛情故事里一邊吐槽一邊笑,這世上誰不愛童話呢。
他們看喜劇之王,看大話西游,看周星馳的一部又一部老電影。
成年后,葉知春不再為這些無厘頭的幽默動容,但笑是這樣有感染力的一件事情,當有人在旁開懷大笑時,不知不覺間,她才發現自己的嘴角也高高揚起。
要不,就這樣下去吧
葉知春對自己說,何必去定義什么,何必去問什么。他們分明都感到快樂,這還不夠嗎
她知道為什么大家都喜歡袁山河,因為他像一陣風,自由自在,從不停留,吹過誰的身側,誰都會眷戀地回頭。
人們活在固有的生活軌跡里,鮮少見到這樣浪跡天涯的人。
他是那樣無拘無束,孑然一身。沒有人看到他的孤獨,于是他們都下意識羨慕他的自由與輕快。
這樣的他,浪跡四十一年,會為她停留嗎
假如他真的停留了,她又會長久地維持如今的心動嗎
那就慢慢走下去吧,看看命運會把她帶到哪里。
在這些日子里,葉知春慢慢地能說出一點長句了,雖然生澀,不算流暢,但比之前已經好太多。
她會慢吞吞側頭望著袁山河,一臉嫌棄地說“別笑,滿臉,褶子。”
她會在吃飯時把青椒和苦瓜挑進袁山河的盤子里,“惡心,拿走。”
放在以前,她不是這樣輕浮的人,但這一行為是袁山河先發起的,她不吃的,他通通慷慨接受,后來習慣成自然,葉知春對自己說這叫不浪費糧食。
每當她扒拉著病房的扶手,氣喘吁吁走完一圈,袁山河就會鼓掌問她“要什么獎勵”
起初她總說兩個字“稀罕。”
袁山河便自作主張給她帶來禮物,有時是一支雪糕,有時是一塊巧克力,有時是張他收藏的碟片,有時是一盒春草莓。
在春天的尾巴來臨時,他們吃掉了最后一茬草莓,看完了一部沉重的文藝片,男女女主因為一場誤會,永不相見。
女人一生都在等待重逢,男人卻在戰場上犧牲,這是一場沒有道別的分離。
葉知春無聲地流著淚,被袁山河看見,他長嘆一口氣,一邊低聲說“怎么還像個小姑娘”,一邊抽紙巾替她擦眼淚。
不知哪來的沖動,葉知春忽然一把攬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
她這才發現他是真的骨瘦如柴,相信之下,男人的腰是那樣窄,纖細到不可思議、棱角突出,好在他的心跳是強有力的,緊緊相貼時,還能感受到他蓬勃的生命力。
袁山河愣了下,輕輕地推了推她沒推開。
葉知春把他抱得緊緊的。
“怎么了”
她也不說話,抿了抿唇,好半天才低聲道“借我,抱一下。”
男人不說話,也沒有回抱她,只是低頭看著這只倔強的后腦勺,最后慢慢地抬起手來。
就在葉知春以為他會說“時間到了,松手”,然后推開她時,那只手卻出人意料地沒有推開她,反而輕輕地落在她的頭頂。
他輕輕地拍了拍她,揉亂了她的發。
葉知春吸吸鼻子,說“你怎么,這么瘦”
袁山河輕聲笑“瘦還不好嗎你們女孩子不是一天到晚叫嚷著要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