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顧雪城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呆呆望著那扇小小的柴房窗戶。
那扇窗戶已經很破舊了,朱紅色的窗框色漆剝落,窗框上糊的棉紙也破了一塊,一束清冷的月光從那塊巴掌大小的破損處灑落,在地面上映照出一塊明亮的光斑。
顧雪城怔然望著那束月光,為什么他的生命里,從來都沒有過這樣一束光呢
小時候,他總以為自己不夠努力,沒能早早結丹,所以總是引得父親大人勃然大怒,責罰毒打。
為了讓父親滿意,他更加努力地修行,每日凌晨就起床打坐,練劍練得滿手都是磨破的水泡,狼吞虎咽地咀嚼著那些苦澀的靈藥靈草
直到他九歲生辰那天,他感覺修為有了很大進展,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父親,沒有經過通傳就來到了父親臥房,然后在窗外聽到了那些話。
他才知道,原來如此。
沒有父親,只有惡魔,沒有人間,只有地獄。
他悄悄離開了父親臥房,沒有告訴任何人。
后來,幼小的他也期盼過,會不會有人愿意幫助他,拯救他,帶他逃離這個地獄,會不會有人愿意溫暖他,照亮他,就像這束月光。
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漸漸地,他的心也就冷了,既然沒人愿意幫助他、拯救他,沒人愿意照亮、溫暖他,那么總有一天,他要毀了這個冰冷的世界,讓大地血流漂杵,讓眾生哀嚎慘叫。
月光如同輕盈的薄紗一般,靜靜灑落在柴房地面,顧雪城疲倦地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那束遙不可及的月光,他知道,他生命的里面,永遠不會有光了。
不知過了過久,耳邊忽然傳來“砰”一聲巨響,柴房大門被粗暴地踢開了,顧雪城睜開眼睛,看見兩個粗壯的侍衛,抬著滿滿一盆水走了進來。
顧雪城看了那銅盆一眼,近乎麻木地想,又來了。
領頭的侍衛粗聲粗氣道“小的奉城主命,用鹽水為少城主沐浴凈身。”
原來,每次顧雪城被毒打之后,顧如海都會派下人用鹽水為這個兒子“沐浴凈身”,下人們會把那些和血肉粘在一起的衣裳粗暴撕開,再用冰冷的鹽水潑在那些猙獰的傷口上,那種痛楚足以讓成年男子滿地打滾,痛哭哀嚎。
這些年來,顧雪城曾經被這種“沐浴凈身”折磨得昏過去很多次,年幼的時候,他也害怕過,也哀求過,可是沒有任何人救他,到了如今,他已經麻木了。
“少城主,小的們得罪了”
一個侍衛狠狠按住他,另一個侍衛粗暴地撕開了他的衣襟,隨著“嘶”一聲高亢的裂帛聲,早已粘在血肉上的衣裳被硬生生撕了下來,顧雪城緊緊咬著牙,一聲不吭。
在一聲接一聲的裂帛聲中,他茫然地盯著那扇窗戶,那束月光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咔嚓”一聲脆響,破舊的窗戶被踢了個粉碎霎時間,明亮的月光如水銀般傾瀉而下,一個青衣人在這漫天月色中,輕盈地落入了柴房。
顧雪城愣住了。
周悅躍進柴房,怒道“畜生”
他鉆狗洞進了后院,又小心翼翼地避開巡邏侍衛,好不容易才找到柴房,就聽見里面傳來撕衣服的聲音,他大驚失色,趕緊湊到窗戶縫里一看,然后肺都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