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所在的牢房很窄,呈長方形,長度大約有三米左右,寬度只能容納兩個人并肩通過,唯一顯眼的高度,超過四米,比兩層樓加起來都高。
墻壁全是預防精神病人自殺的軟墊,所有設施都被漆成白色,出現一點點污漬都十分顯眼。房頂的ed燈嵌在墻壁內部,還安裝了鐵絲網預防破壞,落下的燈光被切碎成棋盤狀,縱橫交錯。
這間牢房,能稱得上“家具”的只有三個東西一本書,一張黑色的毛毯,一個舊得脫毛的泰迪熊。床尾處緊貼著的洗浴處和便池,僅僅用了一道開放的毛玻璃門做隔離。
作為哥譚市有史以來最可怕的罪犯,小丑的待遇是阿卡姆瘋人院最優厚的。除了頭發和眉毛之外,他全身的毛發都被剃光,指甲也被剪得極短,沒有內衣可穿,也沒有鞋。他脖子上戴著高壓項圈,下半張臉戴著預防撕咬的鐵面具,手腕和腳踝上銬著沉重的手銬和石制腳鐐,項圈、手銬和腳鐐的鎖鏈被固定在牢房的角落。
小丑像條被拴死的狗,活動范圍內只有一張釘死在地板上的鐵質椅子,一張窄得沒辦法翻身的小床。以鎖鏈的長度為半徑,他壓根沒有辦法摸到門。吃飯只能身體向下緊貼地板,伸長手臂才能勉強夠到餐盤。
當他邁步走進牢房時,小丑正穿著亮橙色的囚服,端坐在牢房中唯一一把椅子上,兩條又細又長的腿交疊著,露出的皮膚在燈光下白得反光,甚至比軟墊墻都白三分。他坐得比自習室里的大學生都端正,手里捏著一本泛黃的舊書,白色的封面上印著書名牛虻。
這讓他很意外,席格想過很多小丑與他見面時的反應。可小丑對他的到來并不驚訝,驚訝的反而是他自己。
他沒見過小丑坐牢的樣子,只能憑空想象,把他見過的骯臟惡臭的精神病人往小丑身上套,然而事實跟他想的完全相反,小丑被關在關在棺材似的籠子里,竟然還有余力整理儀容,維持體面。他好像還剛剛洗過澡,海藻般的綠色鬈發濕漉漉的,發尖處還在淌水。
“歡迎回來,我的小藝術家。”小丑慢條斯理地折上書頁一角,然后合上書本,珍重地放在床頭。
席格著實被他迷惑了一瞬間,因為小丑太冷靜了,太端正了,跟報道中歇斯底里的神經病形象完全不同,簡直是兩個極端。但是下一秒,小丑裂開嘴笑了起來,打破他一剎那的錯覺,小丑摸著下巴,用神經質的語調說道
“讓我想想你叫什么名字,發生的事情太多,我有點把你給忘了。我想想莉齊威廉姆斯,不對,不是這個。你不是女孩,再想想,法蘭西斯塔布萊特。也不對對,我想起來了,華特席格理查德。”
小丑自言自語“我把我老情人曾用過的名字給了你。他對開膛手杰克有些病態的迷戀。”
席格回想片刻,沒能從記憶里排查出這位“老情人”的可疑人選,而且重點不是這個。他張了張嘴,本想說“遺言就是這個嗎”,出口的卻是“你還記得我”
“不記得。”小丑雙手平攤,聳了聳肩,“但我一看這枚戒指就記起來了你曾經是我最寵愛的孩子,我把你抱在懷里,你對我發笑,你可愛到我有一瞬間真想做父親,真可惜哥譚市需要小丑,蝙蝠俠也需要小丑,他們需要我的程度,遠勝過你需要父親。”
他終于有個精神病人的樣子了,“蝙蝠俠需要小丑”,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舔著臉說這種胡話。
席格沉默不語,像是被小丑不要臉的程度惡心到了。
小丑故作可愛地歪了歪頭,裝作剛剛發現席格手里握著兇器的樣子,夸張的用手捂著嘴“哦,我的小藝術家,有人花了錢派你來殺死我嗎可不可以讓我猜猜是誰,黑面具、企鵝人、雙面人,還是都不是嗎不好意思,我得罪的人太多,數不過來。”
席格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小丑才剛剛三十出頭,那張臉還沒有像十年后一樣遍布細密的笑紋。他們這對生理學上的父子四目相對,兩張臉都很年輕,年輕到不像父子,更像是兄弟。
他緊緊握著碎冰錐的長柄,用力到手套下的關節都發白“不,殺了你是我的愿望。”他停頓了,緩緩地、珍重地重復著“是我自己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