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和大腿一陣陣火燒般的痛。
席格回到避難所時,鮮血已經將內層的襯衫浸透。他走了幾步,坐在椅子上,先用能活動的那只手扣住脫臼的肩膀,重重向上一提后下壓,只聽得骨骼碰撞,一聲極為清脆的“咔吧”聲,脫臼復位,他的手臂終于可以活動了。
他解開扣子,露出消瘦的身體,這是他二十三歲時的樣子,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蒼白的皮膚毫無光澤和彈性,蠟紙般繃在一層薄薄的皮肉上。胸腔隨著呼吸節奏緩慢起伏,隱約能看見肋骨突出的輪廓。
狙擊子彈擦著他的小腹劃過,在臍周到側腰上留下了一道約十三厘米的創口。現在傷口正在汩汩不斷地流血,像個擰不緊的水龍頭,血液將整個絲綢襯衫染成一塊濕淋淋的紅抹布。
在歸途中他使用的止血措施,僅僅是是將手按壓傷口,一路上到底流掉了多少血他并不清楚。
顯而易見,他的健康狀況可不好,失血讓他恍惚,眼前一片昏沉,額前冷汗直冒。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然后打開急救箱,取出生理鹽水沖洗傷處,仔細地用酒精為皮瓣消毒,然后掏出縫合線與魚鉤形的縫合針,往嘴里塞了個木塊,開始縫合傷口。
太狼狽了。他心想。
他低估了蝙蝠俠,也高估了自己,在完全掌控新的力量之前,不應該這么莽撞地直沖上去。現在他的身份、名字和外貌都暴露了,不但沒能達到目的,還打草驚蛇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阿卡姆瘋人院的防守會更加嚴密,蝙蝠俠將時刻監控著小丑的牢房,以防他突然殺個回馬槍。
蝙蝠俠
席格不禁想到遙遠的未來。二十年后,美國簽署了著名的超級英雄一號試行法案,宣布所有英雄的存在皆不合法。蝙蝠俠也老了,他為了保護哥譚市獻出了所有,全身的骨頭都斷過不止一次,經常使用的手肘和膝蓋嚴重磨損,他無力再繼續跟瘋子們戰斗,只能宣布隱退。
披風斗士的身影不再出現于哥譚上空,像是蓄意在對應蝙蝠俠的去留,小丑也消失了。關于小丑的離開,哥譚市民有很多猜測,其中流傳最廣的說法是為了防止他隱退后,再沒有人能阻止小丑行惡,蝙蝠俠做了他多年前就應該做的事。隱退前夕,他親手殺死了小丑。
黑暗騎士跟犯罪王子的貓鼠游戲,終于在將近三十年后迎來了結局。
既然二十年后可以做到,為什么現在不做
在完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進行清創縫合,劇痛讓他的額頭上掛滿了細密的冷汗,不但眼前一片昏花,連記憶都有些微妙的不連貫,似乎在途中短暫昏迷過一兩次。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這難熬的肉刑總算結束,他用繃帶為自己包扎完畢,倒在床上,臉頰緊緊貼著柔軟的枕頭,鼻腔中充盈著木質熏香的氣味
他躺了一會兒,火燎般的疼痛完全蓋過了其他,他睡不著。只能撐著雙臂坐起來,緩慢打開床頭柜,取出一瓶杜松子酒,再從藥瓶里倒出一把止痛藥。
他倒了一杯酒,將止痛藥混在酒里,一仰頭便囫圇咽了下去。如此反復幾次,直到喝得略有醉意,才點了一根煙,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上一口,煙霧夾雜著焦油和煙草的味道,依次滾過喉嚨、氣管和肺葉,最后停留在血液中。尼古丁如同無形的母親的手,熨平了他心中越發跌宕的痛苦、憤懣和一閃即逝的感傷。
他盯著放在床頭柜上的戒指,那黑色的寶石猶如一只空洞的瞳孔,直勾勾地注視著他,一直看到了他心底那片不可告人的黑暗。眼前越發朦朧,席格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還清晰,他想二十八歲。酗酒、抽煙、濫用止痛藥。沒有朋友,血親反目,無法建立親密關系。
他的人生已毫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