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這怎么好意思呢你也要休息呀。”薛柯枚聽了劉春江的話，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她兩眼感激地望著他。1228812288“沒關系，從明天開始，你就在你姑姑家里放心地睡吧，到時候，我就站在門口喊你。咱們騎著車子，一塊來廠里。”劉春江幫她把做出來的化學分析結果，填寫在擺放在桌子上的一個臺賬上面。1228812288“好吧，那以后就麻煩你了。另外，你也不用喊，這樣會影響別人。到時候我自然就會起來的。”薛柯枚見他態度真誠，猶豫了一下，最后也點頭答應了。1228812288做完了試樣，他們三個人就回到了控制組的休息室里坐了下來，然后再等下一個時間點。1228812288在立窯的控制組，一個班也就只有他們三個人。薛柯枚是帶班的班長。她不僅每個小時要做一次車間生料的三個碳酸鈣試樣，同時還要負責車間的生產調度，說起來，官兒不大，管的事情倒是還不少。1228812288“強子，你去迷糊一會兒去吧。一會兒我叫你。”薛柯枚看王強靠在一個對面的長條椅子上，把后腦勺貼在墻上，兩眼瞇著，知道他這幾天幫著家里修房子，沒有睡覺，這時候有些快熬不住了，就對他說道。1228812288“那，我就謝謝薛老師了。”強子沖著薛柯枚笑了笑，走到另外的一間房子里面迷糊去了。1228812288在這里，雖然薛柯枚現在早已經離開了學校，不再是一名老師了。但是，車間里面的有些工人，仍然還是習慣這樣稱呼她。在他們眼里，薛柯枚還是學校的老師。工人們對她不錯，和她有什么說什么，也不拿她當外人，很少有人歧視她這樣一個“黑五類”分子，正因為如此，讓薛柯枚心里感到很溫暖。1228812288劉春江坐在那里，從窗戶向外面看了看，他還從來沒有上過夜班，覺得很新鮮。白天和夜晚就是不一樣，黑漆漆的夜色下，只有路邊的幾個無精打采的燈光，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有的只是單調乏味，沒有一點變化的從鼓風機傳來的嗡嗡聲。1228812288過了一會兒，取樣的時間又到了。1228812288這一回，劉春江就要自己到車間里面去取樣了。他按照剛才走的路線，獨自一人來到了車間的廠房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一會兒順著樓梯往上爬，一會兒又順著臺階往下溜。1228812288在車間的廠房里，水銀燈慘白的光影，不時地從不同的角度向他照射過來。劉春江看著自己的影子，在地上和墻上不時地變化著各種奇怪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感覺到身后面好像有人跟著。可是，當他回頭張望的時候，后面又什么人也沒有。1228812288當他去水泥磨取樣的時候，正當他彎著腰，低頭用一個鐵鏟子攪拌試樣的時候，就在這時，突然，他聽到背后有人向他喊了一聲1228812288“嗨”1228812288劉春江大吃一驚，剎那間仿佛全身的每一個汗毛都豎起來，臉都嚇白了，這聲音令他毛骨悚然，他急忙回頭向四處張望1228812288周圍還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機器，哪里有一個人的影子1228812288“怎么回事兒，剛才明明就是聽到了一個人在后面喊了一聲。”1228812288劉春江望著周圍的機器，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1228812288他心有余悸地又看了看周圍，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拿著樣盒，趕緊離開這里，一邊走，一邊還不時地回頭張望著。1228812288當他回去把剛才在水泥磨遇到的經歷向薛柯枚和王強說了之后，王強看著他笑了1228812288“我過去和你一樣，在車間里取樣的時候，也經常在半夜聽到有人在叫；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后來我也不管它了。”過了一會兒，他又神秘地說道1228812288“聽過去這里的老人們講，據說有的地方過去死過人，大概是有鬼吧。”1228812288劉春江當然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鬼。但是，他剛才確實是聽到了有人在叫他。1228812288薛柯枚聽了之后，也講起了她曾經在這里遇到的一些說不清楚的怪事。1228812288她說，在旁邊的那間屋里，躺在那里半夜睡覺，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做一些奇怪的夢，并且還出不上來氣。在民間，人們常說這就是“鬼壓身”。1228812288劉春江凝神聽著，他并不懷疑他們兩個說的這些現象都是假的。如果沒有剛才的經歷，他絲毫也不會相信他們說的這些話。1228812288他想，這個世界上的好些事情，有的時候真的讓人琢磨不透，有些現象就是不可思議，解釋不了。1228812288以后，每當走到水泥磨那里取樣的時候，劉春江的腦后就好像長了眼睛一樣，第六感官老是時刻警惕著。但是，越是這樣，也越是什么也等不住，時間一長，也就有些麻木了。1228812288到了后半夜三、四點鐘的時候，劉春江做完了試樣，回到休息室，兩個眼皮就開始不住地打架，而且頭疼得很厲害，兩個腿也酸疼酸疼的，于是他背靠在墻上，腦子里的思緒，也象斷了線的風箏，隨風飄蕩著1228812288”春江、春江醒醒快醒醒”1228812288劉春江渾身猛地一哆嗦，被驚醒了，他一睜眼，只見薛柯梅站在自己的跟前，用力搖晃著自己。1228812288”怎么，我睡著了”1228812288薛柯枚笑了，她用手一指表，劉春江一看，果然他已經睡了半個多鐘頭了。1228812288他趕緊揉了揉眼，站走身來就往外走。1228812288由于剛剛醒來，劉春江走路身子搖搖擺擺，東倒西歪，薛柯梅趕忙上前拉住了他，劉春江一看，自己由于走路不穩，差點撞到了火爐上。1228812288”你先心亮心亮，用水洗把臉，另外，半夜爬樓梯一定要特別當心。”薛柯梅叮囑著他。1228812288劉春江用手使勁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走到水籠頭那里，用水洗了洗臉，過了一會兒，這才走路不晃了。1228812288取回了樣之后，房間里又響起了叮叮當當做樣的聲音。特別是王強，他是做凝結的，每小時都要把取回來的水泥倒入一個鐵鍋里，再倒入一些水，然后就用一把小鏟子在鐵鍋里不停地攪拌著，這時侯發出的聲音就很大，等鍋里的水泥成了泥時，再把它做成兩個小餅子，放入養護箱里。1228812288劉春江做完樣，看著王強熟練地做好的水泥試餅，忍不住夸了起來:1228812288”你做的水泥餅子比我過去在學校做得好看。”1228812288”這有什么用又不能吃。”王強把操作臺收拾收拾，又走回他睡覺的地方去了。1228812288劉春江也回到休息室，他的試樣很簡單，快，所以他做完之后過一會兒，薛柯梅才做完。1228812288”你們上夜班每天都這樣嗎”劉春江問著斜靠在長條椅上的薛柯梅。1228812288”不僅僅是上夜班，就是上四點，上白班也都是這樣。時間長了，很無聊。”1228812288”那我明天上夜班，拿本書看，省得做完樣，干這么坐著，浪費時間。”1228812288薛柯梅笑了:1228812288”等上四點班再拿吧，夜班不行。我也試過，一到上夜班，頭就疼的厲害。看書也是頭昏腦脹的，什么也記不住，白看。”1228812288薛柯梅說到這里，兩個眼睛也有澀了。她強迫自己站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就稍微好些。1228812288”你睡吧，我給你盯著。”劉春江看她困乏的樣子，想讓她休息一會兒。1228812288”你不行，靠不住，剛才不是就不知不覺睡過去了嗎”1228812288”沒事，你放心睡吧”劉春江很有信心。1228812288薛柯梅也確實困了，她雙目微微閉上了。1228812288外面還是傳來單調乏味的磨機旋轉聲和鼓風機吼叫的聲音，劉春江坐在那里，腦子里胡思亂想著1228812288忽然，劉春江腿上一疼，猛地驚醒了。原來是薛柯梅踢了他一腳，只見她顧不上和她解釋什么，急忙往其他屋走去，她也象劉春江剛才一樣，剛站起來，走路不穩，搖搖晃晃的。1228812288劉春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趕緊跟了過去。1228812288只見薛柯梅來到了王強待著的那個房間，一邊喊著一邊跑過去:1228812288”強子，強子，快起來，抓睡覺的來了抓睡覺的來了，快起來”1228812288王強此時睡得正香，他被薛柯梅叫醒，睜著兩個布滿血絲的眼睛，吃驚地想往起站1228812288就在這時，門響了，外面有好幾個人闖了進來。1228812288”你們是不是又睡崗了，三個人在這里站著做什么”走在前面的一個身材魁梧，長著一雙大環眼的人問道。1228812288”我們又沒睡，正一快兒商量點事兒。”王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說道。1228812288”商量點兒事兒你看看你，站都站不穩，兩個眼睛都還紅著，敢說沒睡崗”那個人說著，又把目光投向了薛柯梅。1228812288薛柯梅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只是朝那人笑了笑，沒有作聲。1228812288這時，外面又走進來兩個人，其中的一個一看到薛柯梅，就笑了起來:1228812288”哎呦，這不是黃世仁一家嗎你們圍在這里做什么”劉春江一看，進來的這個人他認識，是廠勞資處的人。1228812288“看你怎么說話呢你應該說是楊白勞一家。”后面的另一個人也笑了起來。1228812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