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州街頭上歡笑的人群里,并肩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銀絲厲目、全身裹著黑衣的阿婆,一個是博冠儒雅、渾身出塵氣息的文士。兩個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的人,偏偏站在了一起,周身裹風帶雪,說不出的凜冽冰寒之氣。
相比起四下一片熱鬧的溫暖,他們不僅是神情,還是模樣,都顯得格格不入。
“天象突變,奇怪。”說話的是阿婆。
奇怪的是,阿婆雖然面容蒼老,發絲盡白,但是聲音卻婉轉清麗如一汪泉水,聽得人不自覺沉溺其中。
早已習慣了阿婆聲音的文士只是微微一笑。
“許是上蒼的奇跡。”
阿婆哼了一聲“天道無情,哪兒來的那么多奇跡,若是真有,那我們”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大概是意識到這里并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走吧。”文士提醒。
阿婆點點頭。
兩人在街頭人流中緩緩逆行,最后走進了街邊的一家店鋪,匾額上書
雪心齋。
遠在華方山內的一處小山坳里。
這里看上去與貧苦山村截然不同,倒像是一處隱世的世外桃源,山坡上坐落著青墻小院兒,院子附近遍種桃李,如今花季已過,看不到落英繽紛,但是枝頭上已經生出些許青澀果子,又是別一番田園風采。
院子里的屋內走出一個布衣少年。
他卷起褲腿,腳踩草鞋,看打扮不過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農家少年。而他的臉卻被頭頂斗笠的陰影遮得嚴嚴實實,依稀能看到下巴俊秀的輪廓,和嘴角微微上翹的弧度。
“雨停了呢。”
他語氣輕快地自語說道,那嗓音仿佛夾雜著人間草木的清香,說不出的寧靜悠遠,清雋飄逸。
倒是與他表面上農家少年的身份有些不符合了。
少年抬手壓了壓斗笠,將墻角的蓑衣掛在身上,提上魚簍和魚竿,邁著悠閑的步子順著山道一路往江邊走去。
少年覺得,既然雨停了,也是時候釣點魚起來,換換口味了。
于是他去了江邊,找了往常熟悉習慣的位置,盤腿坐下。
魚簍放好,魚線甩出,少年便像是江邊的釣魚翁泥塑,一下子寂然不懂了。
就連斗笠下的雙眼也耷拉著,懶洋洋地隨時可能睡過去。
魚線輕輕動了動。
抱著手臂沒看魚線的少年,卻像是心意牽連,雙目驀地睜開,伸手便去拿魚竿。
拽了拽,沒拽動。
少年疑惑地歪頭,難不成還是一條大魚
他索性提氣,一股清氣順著魚竿蔓延到魚線上,重若千斤的魚線陡然一松,然后少年以為的“大魚”便輕輕松松地被提了起來。
“咦”
不是大魚啊。
少年說不出失望,還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