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還喊來下人端來冰盆,打著扇兒往身上扇帶著寒意的涼風,愜意地瞇起眼睛。
姜娥看他這樣,不由得好笑道“也就是阿娘疼你,任你這么隨意這么糟蹋冰塊兒,別人家的冰都珍貴得很,等閑舍不得用的”
“阿娘是我阿娘啊,她當然疼我”姜夔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姜娥聽著,有一瞬的失神。
她剛來南寧侯府的時候,姜夔還是個連路都不會走的小孩子,她與旁人不親,便時常帶著姜夔。那會兒母親對姜夔也并不熱絡,現在的姜夔大概已經不記得母親叫奶嬤嬤把不小心出現在面前的姜夔抱走的嫌惡神情了,但是她記得,而且那個眼神她很熟悉,至今想起來仍然渾身發寒。
后來不知怎的,好像一夜之間,母親對阿夔的態度就變了,偶爾會關心他的起居,問問他的情況,慢慢的,待他越來越親切,甚至是姜娥都沒有見過的親切。那時候姜夔才剛記事不久,所以在他的記憶里,母親一向是親切和藹的。
生恩不及養恩大,在阿夔的心里,應該也認為母親才是他真正的阿娘吧
她瞥了姜夔一眼,語重心長道“阿夔,你三姐姐回來也有幾日了,你怎么都不去看看她”
“我為什么要看她”姜夔反問得毫不猶豫。
“她是你血緣上的嫡親姐姐啊,與你一母同胞,這些阿婆都告訴過你了呀。”
“她一個傻子”
“你不能這么說她,雖然她有病在身,但這也不是她所希望的。而且你三姐姐那么可憐,病情時常反復,聽說最近還發了瘋”姜娥一怔,“哎,我不是說她瘋了,我是說她最近應該很需要親人的安慰,你去看看她,說不定她的病情還能好一點兒”
姜夔驚得臉色大變,騰地站起來“我不要我才不要去看一個瘋子”
“阿夔”
“我要去找阿娘”
姜娥看著阿夔的背影,無奈地嘆口氣。
而她那顆從阿夔的嫡親姐姐從江南歸來后就一直不安忐忑的心,自此算是徹底平穩。
“阿娘阿娘”
姜夔風風火火地從外面跑進來,正倚著美人榻小憩的長公主葉盧,徐徐睜開眼睛,保養極好而不見一絲皺紋的面容,華貴得仿佛精心雕琢過,頭上首飾不多,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東海寶珠便足以抵得上幾套頭面的價值。
大云清樂長公主的奢侈,從來都不是小小珠翠能體現出來的。
“怎么啦”剛睡醒的嗓子還帶了一絲慵懶,但眼里已經浮現了笑意,溫和地看向一路跑來的姜夔,“大呼小叫的,看看你跑的滿頭汗”
“阿娘”姜夔委屈極了,跑過去撲在葉盧的膝頭上,“姐姐她非讓我去看那個傻子哦不,是瘋子”
“什么瘋子”
隨侍的嬤嬤出聲道“是剛回府的三娘子,聽說最近犯了瘋病。”
“對一個瘋子好嚇人姐姐還非讓我去看她”姜夔氣鼓鼓的,琉璃般漂亮的眼珠子里盛滿了怒火。
隨后而來的姜娥語氣無奈“那畢竟也是你親姐姐,我是想讓你去探望探望她,說不定對她病情有宜,可到你嘴里,我怎么就成了惡人了”隨后矮身一禮,“見過母親。”
“嗯。”葉盧眼也不抬,目光落在面前的驕兒身上,伸手撫著他的發頂,“阿夔既然說不想去,那就不去。”
“我就知道阿娘疼我”姜夔高興極了。
姜娥有些猶豫“母親,那三娘子畢竟是”
“五年前我能一句話讓她去江南,五年后我也能。”葉盧淡淡道,眼眸里盡是對螻蟻的漠視不屑。
姜娥立即噤聲,低下頭去“知道了母親。”
“太好咯”姜夔一蹦三尺高,也不繼續在葉盧面前裝可憐了,“我還要去蹴鞠呢,阿娘,姐姐,阿夔先走了”
說完又如來時,風風火火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