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姜羲跨出了,打開了那道門。
歲月倒轉,時空逆流。
姜羲眼前一花,便發現自己躺在熟悉的床榻上,軟乎輕柔如羽毛的被子將她包裹,頭頂上繁瑣的花紋是她日日夜夜所熟悉的。
這是她的床。
這是她的家。
她回來了
哪怕心里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這一切都是虛妄,是幻象,但她還是遏制不住地激動得顫抖。
在大云的時候,有一次她發燒,也曾做過夢,夢里她回到了家,回到了白玉城,雖然沒能看到爸爸媽媽,卻看到了姐姐,看到了許多族人那個夢境虛無得許多地方都是模糊掉的,更有一種朦朧的感覺橫越在她與那個世界之間,讓她很快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最后認真地跟“姐姐”做了道別,像是再一次堅定內心的信念。
但是現在她身處的地方,與上次的夢境不一樣
她能夠聞到房間里熏香的味道,能夠感受到身下被子柔軟的觸感,能夠感受到陽光的照拂,能夠感受到微風的擦面她甚至能夠感受到,體內強大而生機勃勃的力量,與不堪重負而破碎不堪的身體,極與極之間的對比,是她前世二十多年人生中,每天都熟悉的日常。
她有多強大,就有多脆弱。
她前世出生即覺醒,成為了整個姜族的希望,是姜族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神脈,毫無疑問的未來巫主。
但是過于強大的力量卻摧毀了她幼小的身體,尚是嬰兒的她不知道該怎么控制那股力量,一邊任由暴怒的力量摧毀身體,一邊又有力量的余蔭而重建身體。
不斷破滅,又不斷重生。
從嬰兒起她便承受著這樣的痛苦,從開始的整日嚎哭,到后來的已經習慣麻木。
族人們從欣喜若狂,到焦頭爛額。
為了延續她的生命,付出了無數代價,在背后支撐這她一步步驚險長大。
早慧的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雖然沒說什么,但她心里很清楚族人們支撐她前行,她卻要背負整個姜族前行
所以,在三歲時她鬧過一次脾氣后,就再沒有抱怨過為何她不能像普通的姜族小孩子一樣玩耍了。她放棄睡覺的時間,用強大的巫力來支撐自己沒日沒夜的學習,只要她睜開眼睛,是清醒的,那么她就一定是在學習。
于是,她以有史以來最年幼的巫主之名,登臨神座,成為姜族的希望。
隨后她背負的東西更重了。
二十年人生,不曾有一時的放松,不曾有一刻的任性。
她是姜羲,也不只是姜羲。
但是,強大也終有毀滅的東西,就連亙古星空都有破滅終結的一天,何況是她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之前偶爾還能離開輪椅走上幾步,到現在她連輪椅都坐不了了,只能整日整日地臥在床榻上,時而清醒,時而昏睡。
不知道族人們擔心痛苦;
不知道家人們焦頭爛額;
不知道他們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做出多少努力。
從虛妄之境,到白玉城姜羲睜開眼時,看到的竟然是她前世臨死前所發生的一切,她自欺欺人以為忘掉的一切,原來那般深刻的鐫刻在她的記憶深處,直到被虛妄之境破開那些遮掩跟保護,敲碎堅固的外墻,暴露出最柔軟脆弱的地方。
姜羲艱難地挪動了眼睛,發現除了眼球還能轉動,渾身上下卻是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了。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