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為至極,阿九至親之人,剛好九人,或許這就是上天注定,愿你們不要心生怨懟,這是為了姜族,這是為了無數人的未來。”
“爸,你不要這么說,就算阿九不是巫主,我也不會親眼看著我的女兒去死”
“她從出生后不曾有一天的松懈,上天何其殘忍啊”
“你們有這個覺悟就好,要知道,獻祭之陣,必須是心甘情愿,你們準備好了嗎”
“當然。”
姜羲竭力抬起脖子往爺爺的方向看去“不”
已經來不及了。
爺爺手執短刀,刀尖刺穿心臟,鮮血噴濺,落在祭壇上讓姜羲身下冰涼的溫度開始回溫。他一邊唱著巫歌,一邊踏著巫步,玉佩碰撞玎珰清脆,桂酒椒漿香氣四溢。
周天星盤的光芒更盛了。
在姜羲眼角余光中,爺爺的面容瞬間老了幾十歲,整個人無力地癱坐在地,隨時可能行將就木,卻仍然顫巍巍地伸出手,把短刀遞給了他的妻子,姜羲的奶奶。
奶奶是一個很溫柔慈祥的人,小時候姜羲總被她抱在懷里,聽她講那些古老的故事。而她此刻,也毫不猶豫地將短刀刺進了心臟,面上猶帶笑容,如爺爺一般踏舞而歌,身為巫舞長老的她,縱然年邁卻仍然身形曼妙,舉手抬足宛若符合天地之息。
奶奶之后,是外公。
外公是個很沉默的人,長得很高大,鮮少說話,卻習慣把所有的好東西給姜羲。小時候姜羲總以為外公很嚴厲,后來慢慢才知道,外公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柔軟善良,但他刺向心臟的短刀,沒有遲疑。
外公之后,是外婆。
姜羲的外婆,總是愛美而嬌氣,都成為長輩了,整日還像個長不大的小姑娘,怕痛怕累,卻會偷偷摸摸帶著姜羲一起玩兒。姜羲記得,外婆是個連手指被割破都要哭天搶地的人,而她現在用短刀刺進心臟,疼得齜牙咧嘴,大呼好痛,動作卻沒有半點猶豫。
外婆之后,便是大伯。
大伯是長子,如爺爺般穩重如山,姜羲不論是成為巫主前,還是成為巫主后,多少知識都是大伯手把手教會她的。他是家里對她期望最大的人,也是最希望她能成為有史以來最強大巫主的人。那般威嚴的大伯,刺進心臟的手臂也是穩穩的,不見絲毫顫抖。
大伯之后,是大伯母。
大伯母賢惠溫柔,與姜羲相處的時間最多,她是一名強大的巫醫,姜羲從小便總是與她打交道,而她身上也總是常年帶著淡淡藥香,讓姜羲不禁想起了大云的樓塵先生。大伯母抬手,心臟血流如注,她卻始終微笑。
大伯母之后,是姐姐。
那是從小背著姜羲長大的姐姐,那是會把巫主姜羲只當做妹妹阿九的姐姐,那是永遠擋在姜羲面前強大無比的姐姐。短刀穿心而過,她卻滿意地笑了,仿佛親眼看到妹妹能夠繼續活下去。
最后,是她的爸爸媽媽。
或許她的出生來說,對爸媽就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他們期待的是一個可愛乖巧的女兒,而不是背負著沉重責任的巫主。他們不能有任何自私之心,他們的女兒不僅僅是他們的女兒,更是整個姜族的未來。就算心痛她,也只能忍著,為父母者,看女兒吃苦而無能為力,莫過于最大的折磨。
他們既為她驕傲,又盼她來生不要再做姜族巫主,而是生到平平凡凡的家庭,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擁有平平凡凡的幸福。
帶著這樣的祈愿,最后兩人的心頭之血灑在了祭壇之上,與之前七人至親的鮮血匯聚成一條小河,慢慢勾勒出祭壇上的圖案。
“不要。”姜羲終于能開口了,卻早已經來不及了,眼角落下一顆淚珠,與身下九位至親的鮮血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