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蕭紅鈺猛地繃緊身體。
“想去看看嗎”
原本蕭紅鈺是要拒絕的。
可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方,那拒絕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姜羲便悶聲不吭的,提著她進了刺史府。
繞過重兵把守,兩人輕易找到蕭北秦所在這個地方實在是太晃眼,蕭北秦就在前院的石桌旁坐著,與幾名屬下暢快地喝酒,幾人語氣輕快,神色自然,仿佛根本沒把云州斷糧的事情放在心上。
許是受到主將心情的感染,姜羲蕭紅鈺一路過來,都能明顯感覺到云州內部的情況沒有情報文字上表露得那么糟糕。
此時,姜羲帶著蕭紅鈺落足在一處假山之上。
這里位置實在是好,夠高,可以把庭院里的狀況盡收眼底,也夠隱蔽,恰好道出的凸出死角剛好遮住兩人的身形,避開了來往巡邏的眼線。
兩人站在這里,聽到蕭北秦與屬下高談闊論的交談聲清晰傳來。
蕭北秦喝得面紅耳赤,眼里都是喜色,就好像親手射殺女兒的陰影早已經離開了他。
蕭紅鈺親眼目睹這一幕,心口悶悶地鈍痛。
她死死咬著下唇,幾乎嘗到血腥的味道。
她很想出去問問那個男人,這半年來,午夜夢回之際,你可曾后悔在陣前對著女兒射出那一箭你又是否夢到過女兒不甘不愿的雙眼
還是說,你是如此的心安理得,女兒的離去根本無關輕重,因為你早就有了新的兒子,還是你那偉大爵位的繼承人
蕭紅鈺緊繃的身體像是一張拉滿的弓,蓄勢待發。
直到姜羲溫軟的手掌擱在她的肩頭,寧靜氣息感染了睚眥欲裂的蕭紅鈺,才讓她翻涌的心緒稍稍平靜。
“其實。”蕭紅鈺突然開口。
她的聲音壓得很輕,細若蚊鳴,在不遠處的嘈雜聲里顯得毫不起眼。
姜羲認真傾聽。
“我不是怨他放棄了我。”蕭紅鈺眼眶慢慢紅了,像個要不到糖的小女孩,語氣中的委屈如此清晰地落入姜羲耳里,“我知道,北越抓住我威脅大云,若是要在我和北地中做出抉擇,連我也會選擇北地。”
姜羲稍稍側頭。
這段時間以來,素來閉口不言的蕭紅鈺還是第一次提起了她的心聲。
所以姜羲也聽得格外認真。
“我不是怨他放棄了我。”蕭紅鈺又重復著那句話,委屈得快要哭了,“我只是希望,朝我射出箭的人不是他哪怕是其他的士兵小卒,我也心甘情愿”
為什么要是父親親自動手呢
還是那樣的果決直接,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仿佛她的存在,是那樣的無足輕重。
幼年時所有的疼愛呵護,都虛幻脆弱地破碎掉,至此掩埋在黑暗里。
在冰涼的尸山里,思緒混亂不清的時候,蕭紅鈺望著天空,竟然寧愿自己就那樣死去,至少這樣就可以不再面對痛苦。
但姜羲把她撿了回來。
從爛泥里、從絕望里、從死亡里把破碎的她撿了起來,輕輕地攏在一起,重新拼湊起她的人生。
在此刻,蕭紅鈺因為蕭北秦的滿不在乎而撕裂傷口因此動容的時候,腦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啊,在這世上,她真的只有九娘子了。
蕭紅鈺淚光閃爍,就要斬斷那些過往羈絆的時候,姜羲卻突然伸手壓住蕭紅鈺的肩膀。
“等等。”
蕭紅鈺不解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