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黑影在漫天飛舞的碎屑中走到了城墻之下,她所走的道路潔凈無穢,就像另外一個世界中剛剛被壓路機壓過的地面一樣嶄新、干凈、有著青蓮的顏色,還升騰著被炙烤得熱騰騰的煙氣這可不是什么錯覺,女孩身上的溫度不但連她走過的道路被徹底烤熟了,就連道路兩旁的殘枝敗葉、不,就連稀里糊涂落以為大劫已過,愚蠢地落到那些殘枝敗葉上的飛鳥都在落地的一剎那變成了焦炭的顏色這是說,如果它們還有什么碎片僥幸能在這個高溫里沒有被完全燒成飛灰
也許有人還記得,雞鳴村最顯赫的周家的青磚大院,以及新暴發戶田家的大院之間的區別吧或者,會記得以大善人聞名的周懷仁在祠堂的磚頭上搞了什么鬼吧泥土只有經過徹底的高溫,才會脫去紅色,轉為青色,而被附體的小女孩,僅僅是走過,就將整條大道的泥土,都生生地燒成了青色
僅僅是走過
“她”在這個過程中沒有動用任何力量,因為根本沒有什么值得“她”動用力量的有什么生物能在這種高溫中生存下來呢任何凡人也不能,而“她”甚至能聽到地下河流的淳淳聲與天空中那些變幻莫測的云霧中激蕩的風聲,“她”的眼睛能看到數以萬計的世界,有什么仙家能在接近“她”的時候不露形跡呢
“她”在南面的城墻下停住了腳步,接著,“她”既沒有做什么手勢,也沒有吟唱什么咒文,就這樣憑空地、緩緩地浮了起來,直到“她”能夠與華林對視。
“她”當然能在一念間走完這全部的距離,也能以閃電般的速度升到城墻之上,之所以用這么一個凡人的軀體的速度走完全程,又用比直接爬更慢的速度升起來,完全是因為某種絕對不值得稱道的低俗趣味,這種趣味覺得凡人的恐懼和悔恨跟大廚精心烹制的甜點一樣回味無窮。
華林將掌心中鮮紅的瑪瑙粉末放回了絲囊,抬頭面對正與他面對面的“烏吉達”,當然,對方絕不是那個小小年紀就很霸道總裁的夷人女祭司,就像他絕不是雞鳴村的王招娣一樣。
雙河縣的天空呈現出了詭異的金黃色,倘若任何人能夠在這一秒抬頭望天,他會吃驚地發現太陽已經不復存在,就仿佛它也在剛才連綿不絕的爆炸中被炸成了粉末,又被鋪灑到了整個雙河縣一般,整個縣城連同城外翻騰的河水都被天光染成了金黃,而所有的人,不管他們是在爭搶逃離雙河縣城,還是企圖沖入雙河縣城,都在這一刻被奪走了動作與聲音,化作了一組組再絕妙生動不過的雕塑。
大概這就是巫師中很難出什么藝術家的緣故吧,他們見到的、畫筆與刻刀不能描摹萬一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被金色染盡的天地,赤紅中翻騰著尸體與難民的河水,青色的剛剛“鑄就”的大道,碼頭上搶著逃離的民眾地獄圖與興奮攻城的夷人修羅相在這一切的中心,是兩個外表非常可愛的女孩子,或者說,是兩個披著可愛的女孩子外表的,怪物。
夷人女祭司的身體漂浮在半空之中,她的眼眸鮮紅,燦爛如星,她的赤足如雪,其中隱現青色,仿佛剛剛踏霜而來,她從未如此刻一般美麗,她從未如此刻一般令人恐懼
但是,倘若“她”的期望是對方的恐懼與悔恨,那“她”就要大大失望了
華林的臉上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悔恨,他的表情與其說是末日來臨,倒不如說是聽到了假期開始的通知,竟然還有一絲隱隱的期待,對八卦和幸災樂禍的期待“你跟那個被召喚的家伙合體了否則你怎么能打破這世界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