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肖家真仙一口道破來歷的女神幻象回報以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鮮花乃是凡間最美好之物,為何不愛”笑聲清脆,猶如青春少女,末了尾調突然凄厲如怨毒老婦,不,那根本都不像是人聲,倒像是眼鏡蛇的嘶嘶聲與朽壞骸骨被碾碎的合唱,這調子一變,不但神像本身,就是整個被改造成花神廟的風鈴祠后堂的景象,也赫然全變
只見女神赤足所踏的千瓣雪蓮,在這一剎那盛開怒放,硬是從潔白如雪的雪蓮花變成了赤紅的每一朵花瓣都變成了一條高高昂頭吐信的赤紅眼鏡蛇,而雪蓮神座下方的神祠地板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一片翻滾的血海,剛才磕頭禮拜的幾名青州城少女集體站到了女神身后,個個雙目無神,面孔青白如僵,眼中一道一道的,淌下血淚
“尸骨血海”肖千秋面對這可怖的異狀,反而雙手攏起,垂下雙目“這里是仙家所領之青州地,歷來是生者之地,就算你是神道,也逾越了”
“生者之地,終是死者之地。”美艷的女神幻象呵呵笑道“只有死亡,才能帶來新生在你的尸骨上,又會開出什么樣可愛的花兒來呢”笑聲又從凄厲悲涼轉為歡快喜悅,然而即使這聽上去像是年輕女孩無憂無慮的笑聲,其中也蘊含著大量的咒力,肖千秋凝神應對,并沒有因為聽到女聲轉為柔美便隨意傾聽,他知道不管什么樣的笑聲都是拜死教的尸神從信眾處采集而來的,一旦輕易應和,便是將自己的魂魄與對方信眾的魂魄作了交感,一個不慎,瘋死還算好的,淪為拜死教信眾都有可能
不是什么樣的神道都有這種力量,可是對于拜死教的神道,那是怎么小心都不過分的,因為就如它的名字一樣,這是崇拜死亡的教派,從某種角度而言,是與追求長生的仙家完全相反的信仰,從古至今,也不知有多少仙家陷落于拜死教之手,當年百眼國屬于五行一脈的眾仙家同意與五色一脈聯手征伐玉帶國夷人,就是因為得到了情報,夷人正在殺生拜死,可以說是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的政策,沒想到玉帶夷人不堪一擊,崇拜的東西和拜死教差得也有點多,但是作為預備措施,眾仙家也沒覺得有什么不該,結果兩百年過去,真正的拜死教竟然不聲不響地滲透到了青州城
還有多少拜死教的力量被偽裝成無害的花神信仰,隱藏在青州城或整個百眼國類似于風鈴祠一類的地方簡直不可想象,如果連奇云峰的腳下都發生了這種事,其他地方又怎么能夠幸免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女神幻象繼續歡笑,“她”搖晃著手里的男子頭顱,那頭顱在她掌中化為了肖千秋本人的面貌,雙目緊閉,嘴唇含笑,似乎一切凡間的憂愁煩惱都離他遠去了“死亡才是最終的歸宿最美的花兒只會在尸骨上綻放,再怎樣無處可去的人都會被死亡公平地接納,因為死亡才是眾生之母死亡只是回歸母親的懷抱而已”在歡笑聲中,女神赤足所踏的萬千條眼鏡蛇仰頭蜿蜒而出,一呼一吸間已將肖千秋周身圍滿“唯有死亡,才沒有差別,才是真實”
最后一句陡然變成了粗豪的男子聲音,聲高八度,響亮四方,不但腳下的血海掀起了波濤,連空氣都仿佛被這強大的聲波給硬生生地推動,排山倒海般向肖千秋涌來
“太吵了”肖千秋一皺眉,清聲答道“死亡有什么公平可言”
隨著他輕輕一句,拂塵掃出,宛如一道銀色月光淡淡地灑出一個弧形,月光所到之處,赤紅吐信的眼鏡蛇、翻滾的血海,還有那些被尸神偽裝的花神蠱惑的青州城少女們青州城少女
連寄在泥像上的一點神識都驚訝了
剛才還青白著面孔的少女們一個個倒在地上,腦漿迸裂,肚破腸流,流出的鮮血將神祠的地板染得赤紅,那可不是尸神騰挪來的幻象,是真真切切的死亡
“你你好狠”這一句再沒剛才裝神弄鬼的變調,而是真正震驚的顫音
“彼此彼此。”肖千秋不等說完,就一拂塵將堂中的女神泥像打得粉碎,隨即就是一罩,把泥像中央隱藏之物收在了專用作此途的琉璃罩中,他向前一步,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幾個片刻前還歡聲笑語、現在已經被他親手碾成肉泥也似的年輕少女的尸骸雖然真仙的一擊理論上是沒有失誤的可能性的,可是,對于拜死教的神道,那真是怎么小心都不過分連他在踏入神祠前都沒發現這幾個崇拜花神的少女身上已經被拜死教下了尸蟲,這次若是換成別人,說不定就著了道兒了
此刻,即使他一出手就大獲全勝,臉上也沒有任何喜悅之情,肖家世襲千年,修士五百,族人上萬,三州有名仙家凡人無不景仰,不管外人還是本族都覺得繼續千秋萬歲是一定的事情,可是若不是前番肖興龍出逃意外引出妖物,妖物又帶出這風鈴祠來,真不知還有多少驚濤駭浪潛伏在奇云峰周圍,又從肖如韻處得知,便是那些凡人中最低微者也一有機會就要破壞仙規,可說是惡意哪里都有。事到如今,加強實力,鍛煉道心才是唯一能以不變應萬變的萬全之策,可要是真這么干,就是自己的鐵桿肖銀云都會第一個出來反對自己
修仙家族的好處是抱團,缺點,也正是抱團也許他們的做法不夠開明,可正如肖銀云所說,太開放了,便不是肖家了
他心里如此思量著,動手時卻沒有任何遲疑“颼”
曾經在奇云峰上冒充老匡頭多年的身受重傷還未來得及逃走的蛇信桃腮美少女妖物便被早就在陰影中潛伏多時的黃晴靈貓給銜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