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家伙,真的是傻大個么?”槐詩搖頭嘆息。
上野聳肩,“因為老大總是把什么東西都寫在臉上嘛。”
“……”
槐詩苦笑了一下,沉默許久之后,開口說:“白天的時候,我去那邊,說實話,原本只是想要……幫點忙的。”
結果并沒有能夠幫到忙。
當火光蔓延開來之后,槐詩才發現,自己孤身一人,什么忙都幫不到。
只能徒然的看著大火擴散,將十幾棟陳舊的屋子燃燒殆盡,滿頭白發的蒼老婦人抱著稚嫩的孩子在街邊無聲哀哭。
那些渾濁的眼淚落在灰燼里,在破裂的水泥上染出一縷灰黑。
匆匆逃出的人站在街邊,茫然的看著自己的家被燒毀的場景,可是卻并不害怕,神情呆滯又平靜,好像什么東西都沒有失去一樣。
槐詩低下頭,看著那個已經哭不出聲音的老人。
“我本來是想要保護他們的,上野。”
槐詩無聲嘆息:“我對她說,不要害怕,很快會有懷紙組的人過來幫忙,至少能幫你們找一個暫時住的地方,有我們在,我們會保護你,那些人不會再來,這些事情不會再發生……可一個理會我的人都沒有。”
只有那個老人抬起空洞的眼瞳,滿是冷漠和憤怨。
因為械斗失去了丈夫,因為禁藥失去了兒子,又因為突如其來的火災失去了最后的家……
一生被丹波內圈的苦難所折磨,早已經麻木了,見慣不慣,最后已經變成了無可失去的輕蔑。
那個老人漠然的看著槐詩的臉。
每當槐詩閉上眼睛,都能回憶起那一雙渾濁的眼瞳,還有她沙啞的話語。
“她問我:你們又和他們有什么區別?”
在漫長的沉默里,槐詩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
同樣都是極道,同樣都是人渣,難道還會有所不同么
在陽光下活不下去,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活不下去。
自始至終,無力又弱小的人只能忍受痛苦,人人索取。
對他們而言,主宰自己的同盟、他們眼前的懷紙素人,自己所謂的同胞和丹波內圈之外的黑幫,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寂靜里,上野愕然的看著槐詩,忍不住撓頭。
“這個不能這么說吧?”
他想了半天,認真的講,“其實是有區別的,我覺得很有區別才對,啊,就是……我們……草……”
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的腦袋里完全想不明白,一著急就語無倫次,到最后惱怒的照著自己腦門來了一錘,放棄了思考。
只是斷然說道:“最起碼,老大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
槐詩被逗笑了:“少收了一點保護費而已,這誰都能做到吧?”
“不一樣。”
上野吭哧了很久,再次開口說:“之前,老大你對我說的話我不是很懂,就是極道和落入海里的老鼠啊什么的……說真的,完全想不明白。”
他想了一下,認真的說:“但是,就算是老鼠們拼成的船,除了和其他的船打仗之外,也是可以讓更多的人活下去的,對吧?”
如果是懷紙老大的話,一定能夠做得到!
上野,近乎盲目的堅信著這一點。
甚至比槐詩都更加相信他自己所做的一切。
從小在丹波內圈長大,哪怕是再怎么一根筋的混種,也能夠體會到自身的渺小和卑微、那些丑惡的生活方式,還有這一份與生俱來的原罪。
背叛、廝殺、爭奪、掠劫和欺騙。
他早已經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