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人世間所剩下的唯一牽掛。
除此之外,難道還有什么能夠令他如此不惜力氣?
在初生的陽光之下,那個影中的老人凝視著眼[fo]前的學生,一字一頓的告訴他:“有一天,一切如果無可挽回的話……槐詩,請你,殺死她。”
槐詩漠然,“非要我不可以么?”
“因為只有你才能殺死她,不是么?”老人說,“只有你親手造就了如今的她,一個更勝以往毫無拘束的深淵之子。”
他說,“你有責任去殺死她。”
“一切并不是無可挽回。”槐詩說:“就算是到最后……”
“已經沒有什么最后可言了。”
老人說:“你已經見過最后了,從新秀賽結束之后,所存留下來的就再已經不是你我所能理解的狀態……”
所謂的凝固,所謂的升華。
原本就形同一體。
都是脫離白銀之海的悖逆。
倘若將白銀之海的存在視為人類的整體,那么升華者和凝固者都是不容寬恕的異端才對。
不論對現境是否有益,這兩者本身就是對三大封鎖的違背,都是對白銀之海存在威脅的隱患。
哪怕是因為能夠提升修正值,所以對現境有益,能夠被容許存在,但天文會一直死死的卡著每年一百多個的升華名額,不肯放手量產升華者,也都是為了維護白銀之海的穩定。
主動的通過技術和手段從白銀之海中抽取出一個靈魂,就算再怎么謹慎,也會對白銀之海造成損傷。
哪怕像是槐詩這種通過各種意外從主體中掙脫出的’野生升華者’,就算后患小一些,但也并不值得鼓勵和提倡。
同時,在這個過程之中,意識升華為靈魂,不可避免的會帶來影響和變化,或許這種變化多數是正面的,但變化就是變化,不可能因為它是好的就拋在旁邊不管。
凝固同樣也是變化。
就像是從海中升華的水蒸氣凍結為冰霜一樣,這樣的變化遠比升華要更加的劇烈和徹底,甚至會完全改變一個人的意識和思想,在’溫度’的影響之下,無限制的向著深淵靠攏。
簡直是翻天覆地一樣的劇變。
新的自己,將會殺死舊的自己。
怪物殺死了人類。
不,倒不如說,是以舊的意識為溫床和養分,由深淵所締造的凝固靈魂將一切吞吃之后,以全新的面貌誕生。
到時候的凝固者,已經不再是原本的升華者本身,只不過是盛放著地獄精髓的容器而已。
只是存在與現境,就會施加歪曲,只是呼吸,就會對這個世界形成破壞。
宛如不可逆的癌變。
無關道德或者利益,這是人類在誕生意識之前就已經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敵對關系,無法用其他什么美好的理由去回避和緩解。
一旦羅嫻變成了那樣的程度,那么槐詩就絕不能同她相容。
“她原本,是邁向凝固的……”
老人說:“可她被你所改變了。”
槐詩惱怒:“可我只不過是玩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把戲而已,一點點微薄的慈愛,什么都改變不了。你為什么不愿意相信,是她自己選擇留下來!”
“我相信。”
老人頷首,如此鄭重又認真:“所以我才那么感謝你,槐詩,是你給了她留下來的理由。”
“可是,這一切并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
他問,“你覺得她現在是什么樣的狀態?是升華?還是凝固?還是徘徊在熔點?”
答案是,同時兼有。
與生俱來的深淵本質和生而為人的靈魂包容在同一具軀殼之中,縱然有天國譜系的圣痕調和,依舊無法保證萬全。
從出生的那一天,她就已經有一部分進入了凝固的狀態。
就好像踩在懸崖的邊緣,一部分在地獄,一部分在人間。
現在,她已經離開了懸崖邊緣,可是卻并沒有返回大地,而是來到了深淵之上,踩著一道細細的線,孤獨的向前……誰都不知道這一道細線究竟什么時候會崩斷,也不知道線的另一端有什么東西在等待。
這一點,她心知肚明。
所以她選擇了逃避,自我放逐,尋求解答。
但不會有解答。